落月从外面回到流云殿的时候,陈洛初正在书房的桌案上低眸聚神绘着一幅缠枝海棠。
听到门声响动,陈洛初手悬了画笔抬眸直直看向她。
平声问道:“宏楼那边有结果了?”
落月点点头,径直走上前凑到陈洛初耳边轻语了几句。
陈洛初的眉头渐渐凝了起来。
陈如瀚所犯罪行都查有实据,并无陷害之嫌疑,除了纵兵奸淫妇女那条,许是手下人与当地女孩两情相悦却不被承认,从而追加为一条罪行。
人家还友情提供了一条线索。
那就是赵启明是当年案件的佐证人之一。
赵启明?
赵启明乃当朝大将军,正是珍妃赵婉晴的父亲。
“让他们再去查赵启明。”
落月面露为难之色,“小主,再找宏楼去查的话,这个。。。咱们银钱不够了。”
陈洛初放下手里那将要滴墨的画笔,出神凝思了一阵。
日常花销基本就不算上了,绣夏出宫送了不小的一笔银钱,搭线宏楼的人二百两银子。
陈洛初本身就没什么家底,靠的就是皇上赏赐,那些月例银子日常打赏也就用个差不多了。
银钱能解决的问题说明这问题还处在单纯的层面上。
南风过来回话:“小主,刘公公送来了皇上给您的赏赐。”
话落,陈洛初和激动浮于脸上的落月对看一眼。
如果正好是个二百两的银票就好了。
两人先后从殿内走出来,正好看到刘公公和他手里的一个鼓囊囊的器物。
他给陈洛初行过礼后,便殷勤地把这鼓囊物件上的黑布拿了下来。
一众人都屏气静音。
落月特意侧过头偷偷打量着身旁的陈洛初脸上的表情。
眼前是一只画眉鸟,黑眼金圈,眼边各扫过一条长长的峨眉,和南枝几乎一模一样,此时的它正安静地呆在一个精致的鸟笼中,打量这新换的环境。
南风赶紧上前从刘公公手里接过了那鸟笼。
陈洛初淡淡地看了那画眉一眼,对刘公公平声道:“多谢皇上恩典。”
“南风,先挂上吧。”
尔后她转身回了屋,没再多看这画眉半眼。
晚间饭后,她走到廊檐下,眼眸尾角扫过这鸟笼。
许久后,陈洛初来到廊檐下,伸手打开了那鸟笼的前门。
须臾间,只听扑棱扑棱几声,鸟儿从笼子里飞了出来,陈洛初的目光随这鸟儿流转,在天上盘旋几下,便消失不见了。
看了一阵,陈洛初放平了目光正好对上嘴张的合不住的落月和南风。
两个人表情极其惶恐。
“小主。。。这可是皇上赏赐,怎么就给放走了呢。”
“是啊,皇上来了不会生气吗,它们几乎长的一模一样,这不就是另一个南枝吗?”
陈洛初望着天空喃喃道:“如果它能再飞回来,那才是南枝呢。”
三日后。
悠远的车铃随着飘渺的轻风传来,一辆低调的乌墨色双驾马车在官道上平稳而至。
清脆马蹄扣板声极有节奏地踏了节拍,携风前行,踏起些许落叶。
熏风将丝制的墨色帘子掀的若隐若现。
萧景泰修长手时不时挑起这丝帘,把路边有趣的物事,给身边的陈洛初一一指说着。
陈洛初眼眸看向外面,轻声回应着。
两人像上次一般,身着民间便装。
马车行至绕一宽阔湖边,稳稳地停了下来。
早有车夫拿了长凳立于马下,伸手扶了萧景泰下车。
萧景泰则回身扶了陈洛初下来,顺着牵了手。
一艘游船画舫早就等在了岸边,只等那佳人偕行而登。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夕阳斜照,晚霞似火,天边的云像被点燃一般,铺陈一片。
萧景泰紧握了陈洛初纤纤素手,临水而立。
河面秋风猎猎,卷起陈洛初纺青色披风。
水面朗朗,近在眼前,涟漪阵阵,直直盯久了会有些眩晕感。
萧景泰侧头看向她朗声问道:“怕不怕,洛初?”
陈洛初望着宽阔湖面笑意浅浅,“不怕,我喜欢看水。”
这次出来的地方是陈洛初选的,她要看水,萧景泰便安排来这附近的湖上泛舟而行。
“送你的画眉喜欢吗?”
陈洛初略思着平声道:“喜欢,我像平时一般把它放出去玩了,出去了几天,还没飞回来。”
萧景泰哼笑一声,心下已了然,却也不说破。
那是他找人挑了多少画眉才挑出的最像南枝的一只。
他没有多言,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随你吧。”
“洛初,船边风大,咱们到画舫里来坐。”
陈洛初点点头,萧景泰牵了她的手,两人慢慢走进了舫中间,敛了身后披风,挨着身坐了下来。
从画舫中间的描花窗格里放眼望去,湖面氤氲一片,烟波浩渺,风景正好。
船家手中一支长蒿。
从镜面般的水面上探进去,回出来。
却不知那湖水到底深几许,浅几许。
舟舫上下微微浮动,犹如摇篮一般。
清新味道扑面而来,那味道有水的温润,还有淡淡的水草味。
陈洛初趴在扶栏看着静静的波纹,远处的山木倒影,天上北雁一字南飞去。
她缓缓闭了眼眸,静静地闻着水中散发的香气。
陈洛初是被一阵细细密密的吻弄醒的。
看陈洛初终于被他弄醒了,萧景泰离远了身子,饶有兴致地微笑着她。
“你可醒了?”
陈洛初蒙蒙地睁开眼睛,微转脖颈,眸子里带了一抹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暮色四合,船内点了几盏微灯,能听到四周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陈洛初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此时的她早已经被萧景泰像抱孩子一般揽在怀中。
她唇边才带了一抹笑意,嗓音中带了一些喑哑,轻声笑道:“哎呀,我竟睡着了。”
怀中这情景竟让萧景泰面上有一时的微怔。
他低头轻啄了一下陈洛初的唇角,抱怨道:“你把我的腿都要压麻了。”
听到这话,陈洛初赶紧起身要坐起来。
萧景泰复又按住了她:“别动了,反正都麻了,不差这一时半会了。一会就要靠岸了,咱们去街上转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