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金柔身上穿着一件透明的雨衣，在暖色的灯光下，她小小的身体宛若覆盖在一层薄薄的胎膜里，她就像是刚从母亲身体里出来的小兽，连望过来的目光都是茫然无知的。
那层“胎膜”上甚至染着艳色的血……
沈棠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空气里的腥味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走近金柔，步伐小心翼翼的怕惊动了什么。
“金柔。”沈棠很轻的喊了一声，蹲下身，看着把自己蜷缩起来的女孩，她的视线略过金柔身上都血水，看见了女孩紧紧握在手中的一把尖刀。
“我好累。”金柔疲惫地对沈棠笑笑，做梦一般飘忽的地道：“我把他杀了。”
沈棠忽然想到她那位下毒杀人的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从来没有想过金柔会杀人。
眼见金柔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沈棠先把她扶起来，把门打开，冷静地用哄小孩地语气道：“你能和我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我不是说自己会帮你了吗？”
金柔跟着她的动作进屋，房门在身后关闭，发出声轻响，她打了个冷颤，湿润的眼睛里微光晃动了一瞬，迷雾似乎散开了不少。她抬头看看沈棠，又看看这间屋子的周遭。
“啪。”
手里的尖刀坠地，上面的血污已经干涸了，反射着斑斑寒光。
金柔的嘴唇颤抖着蠕动，“我……我不想麻烦你，爸爸说我总是给他填麻烦，妈妈没有这么说，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在为我的事情操心……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我从来没说过你这是在麻烦我。是我在麻烦你，麻烦你可以对我说出你的事情，麻烦你能接受我的帮助。你不需要有这些心里负担。”沈棠深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不应该再这样逼问金柔了，事情已经发生错误，她应该问些更有用的。
看着金柔变得惶恐的神情，沈棠揉了揉眉心，把她领入洗浴室，“来，先把衣服脱下来，好好泡一个澡，我们再来谈一谈。”
“你生气了？”金柔转头凝视她。沈棠回她一个温和的笑，坚定的道：“没有。”
等对方终于放心，按照她的要求脱下衣服，把自己浸泡进充满热水的浴缸里后。沈棠把她脱下来的雨衣，染血的鞋子，都用塑料袋装好，藏在沙发下面。
她在做这些事，脑袋也有些混乱，质问自己是不是想要包庇一个杀人犯。尽管金柔未成年，她也不应该以此为理由，包庇对方。
雨衣上沾染的血迹是溅射状，那柄尖刀非常锋锐，金柔恐怕刺中了王穆的大动脉，不然不会是这样大的出血量。
就算金柔因为第一次行凶，一击得手后看见鲜血涌出，就以为人死了，没有补刀，让王穆得到一口喘息，打了医院电话，他那样大的出血量，能活着等到救护车的可能性也危危可及。
但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还不能确定金柔杀了人，她可能只是伤了。再从她刚才恍惚的状态来看，她的精神不太正常，可能真的无法分辨自己有没有杀死人。
还有一个问题，金柔杀了王穆这件事实在是太突兀了，明明之前金柔对王穆的感情还不至于让她对他痛下杀手，且有了自己的承诺，她更不会贸然出手了。
她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么，在自己没有见到金柔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想法怎么来了这么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还极有行动力的实施了？
沈棠的动作猛的一顿。
她想起来了，在今天之前，她最后一次见到金柔的时候，金柔告诉她，她遇见了一个很厉害的设计师。
会不会就是这个设计师，教唆了金柔。
那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对方要这样做？难道他是王穆的同行，甚至同事，与他有恩怨，这才借刀杀人？
想法太多，沈棠太阳穴突突的抽痛。
她望了眼浴室的方向，想了想，速度极快的换下身上的衣服，穿上运动鞋和宽大的卫衣，轻轻地打开门，出去了。
沈棠要亲眼去看看，王穆究竟有没有死。
她很快来到那栋别墅。沈棠本以为自己会看见救护车，或者警车，但是那栋别墅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窗户里面黑洞洞的。
这样的寂静，在沈棠知道王穆可能死了的时候，就变得有些恐怖了。
她走进后，发现门甚至是半敞着的。
金柔出来的时候忘记关门了？
沈棠谨慎地抬脚走上台阶，来到门边。她往里看了一眼，脑子里又蹦出一个疑问。
王穆一个成年男人，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被金柔这样的小姑娘一刀刺中要害，让她顺利逃出房子？
有人协助了金柔？会是她认识的那个设计师吗？
沈棠只觉得疑雾重重，她身边最近为何总是笼罩着凶杀的阴云呢？
屋内太暗，沈棠摸索着墙壁，打开了灯。
瞬时间，大亮的光芒又刺的沈棠眯起眼睛。她抬头，清楚地看到大厅左侧，楼梯上蜿蜒的血迹。
看样子是金柔逃跑时，身上的血迹滴落下来地，量少，还夹杂着鞋底印记。
尸体应该在楼上。
沈棠本来想把灯关上，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上探索，甚至想把门也关上，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是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不妙，手电筒的灯光照亮范围太小，门关上不利于发现什么事情后快速逃跑。
这个屋子太安静，她反而感觉到一种危险。
是不是她太恐惧看见王穆到尸体了，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沈棠想不出答案，只能在上楼的过程里，把能开到等全都打开，务必让自己的视野里没有死角。
她还顺手从客厅的茶几水果盘里拿了一柄小刀，横在胸前，步伐不慢地走到了二楼。
二楼铺着一层地毯，雪白的颜色已经变得脏污，浸润了鲜血。
沈棠看见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展现在她面前的场景，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此时，她倒是能够确定，金柔绝对是被教唆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