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暑夏酷热无比,蝉鸣声似要将镭钵街淹没。
午后,我与街头的混混互搏完,保住了身上的钱财与今天的晚饭。
一瓶治愈药剂见了底,拉好头顶的兜帽,拖着疲惫的身体,我回到了不久前寻找到的废弃的危楼中,这里是我的临时住所。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适应了在横滨无止境的枪林弹雨中苟延残喘,也习惯了日日夜夜为了生计而艰难奔波的生活。
尽管依然没有探寻到任何关于修治、关于津岛家的消息,寻找似乎成了一件徒劳而功的事,但我依旧没有放弃的念头。
我坚信着我一定会找到他。
即使一直寻找下去。
“砰——”
一记重击声打乱了我的思绪,那是石头穿破墙面的声音,激起的碎屑擦伤了我的脸颊,划出一条长的血渍。
我身处于危楼下的长巷中,正背对着这份危险的来源。
刺痛感让我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脸颊上的创口,几乎是瞬间,我作出了判断:身后这家伙很强,即使拼尽全力,我也打不过他。
跑。
在镭钵街累积起的经验告诉我,此时并不需要过多的纠结或者废话,在碾压性的实力面前,如果想要求生,那么逃跑或者示弱兴许为上上策。
然而,在爆炸液丢下的瞬间,来人已经出现了在了我身后,“想逃吗?你这混蛋——”
看来他比我想象中还要棘手。
我决定转变方针。
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转过身去,跟前赫然站着一个穿着卫衣、赭红色头发的少年。他冷着脸,有一双如宝石般钴蓝色的双眼,浑身上下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场,不知为何……这张脸我竟感觉到有些莫名的熟悉。
我一定曾在哪里见过他。
是在哪里呢……
跟前的少年双手揣着兜,出现在我身后时,语气还在张扬地放着狠话:“……喂,伤害了羊的成员,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吧?”
而后一秒,在我转头之后,他的话突然戛止。
少年蹙起了眉:“哈?怎么是个小鬼?”
我的目光在他的脸上短暂停留,最终落到了他无意间露出的蓝色手环上。
一天之前,曾有一个褐色头发、带着相同款式的蓝色手环的少年拦住了我,他威胁我,让我将全身的钱款和好不容易获得的武器交给他。
他说假如我不同意,那么我将会遭受到“羊之王”的报复。
羊的名声在这一带远近闻名,它是一个由未成年人汇聚起的组织,虽然总体实力并不显眼,但是领头人却是个强悍的异能力者。
但当时的我并未服软。
一则是能够庇护如此多孩童安危的人,想必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不一定真的能够以这样的理由将那人叫来。
二则是即使真的来了,我就算不一定能够打败“羊之王”,但是不见得不能逃跑。
三则是假如我此时示弱,没有武器的我也许明天就会被曾经有过争端的混混给杀死。
更何况,一味地示弱也并不是在镭钵街适用的生存法则。
于是,他的下场自然是被我不要命地反抗殴打了一番。
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个败类所说的“羊之王”真的会找上门来。
我定了定神,对上他的视线。那是一双如湖水一般的眼眸,即使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仿佛对暴力与鲜血习以为常,但那双眼睛却似乎并未有过多的戾气和凶恶。
心下一横,我遵循了“他大约并非穷凶极恶之人”的判断直觉:“是那家伙想抢夺我的武器和钱财,所以我才反击的。”
“你是想为那家伙复仇的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么个结果,顿了一秒,他的语气微弱地柔和了一些:“你的意思是,山田想抢走你的东西?”
“如你所见,否则我并没有攻击他的理由。”
情况似乎比预想中的还要更好,他的攻击欲图似乎已经停了下来。
我冷静地陈述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四周打听,在镭钵街,关于我的任何争端,都是他人冒犯在先,我才会作出防御。”
“况且,我也可以如你们所愿,交出钱财,如果这样还是不行,那么他的伤口我也可以帮助治疗,但请让我保留自己的武器。”
“不,不用,我以为……算了。”
少年静静地端详了我一番,忽而笑道:“真没想到,最近在这一带突然活跃,并被众人称为【亡命之徒】的家伙,居然是个这么小的小鬼……不,居然是个女人。”
我:?
他的这句话中掺有意外,但并未有轻视或者傲慢。我明白这份意外,是因为这段日子以来,我剪去了自己的长发,并带上了兜帽加以伪装,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像个男孩,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样做能够消弭掉一半觊觎的目光。
加上平日里我低着头出没,也不会在人多的地方说话,所以我并不意外他们会不知道我的真实性别。
所以对此他有所惊讶,我并不意外。
令我意外的是,“亡命之徒”,这又是什么诡异的称呼啊……
算了。
敛下心头纷乱的思绪,我暂时不管那些,真挚地说道:“不论怎么说,谢谢你不追究这件事。”
三言两语间,风波能够平息,到底是多亏他能听进去我的解释,并且不是昨天那种仗势欺人的败类。
在我松下一口气时,一记电流般的灵感忽而跃过。
那双钴蓝色的眼睛……不,等等,我想起来了。
这张脸与我见到的幼态脸已经有了较大的差异,但我的确见过他,那时我曾试图逃出实验室,依靠修治教过我的开锁技能与信息勘察,我曾在绝密信息库里见到了他的资料。
重力、容器、荒霸吐……
这边,少年张口:“我说,你要不要……”
“我认识你。”我突然出声:“我曾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