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峻王眼中现出几分痛苦,煞气却是稍减,“本王送你走时,你明明缠着本王说你除了本王,谁也不喜欢!除了我的府邸,你哪也不待!”
绵期忍不住心里啐了一口,原来这厮刚才是在表示愤怒,并不是指责她说谎!
想了想,她又道:“那是以前了,栗姑喜欢英雄!二皇子才是真正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盖世英雄!”这句话并非她为激起峻王怒意而全然编造,在她私心中也是承认皇帝的治世之才的。
峻王嬉笑,脸上十分不正经,语音中阴狠较之刚才更胜,“你一个小女儿家家,懂什么叫‘经天纬地’?!他做了什么?不过是捡了本王的便宜罢了!”
“奴婢虽然去的早!领悟力却是不差!先帝去世,大皇子昏聩,二皇子为天下苍生痛杀亲兄,登上大位,造福天下百姓,此等胸襟行径,殿下怎能比的了?那时你所做的,不过是当个阶下囚罢了!”
“哈哈哈……”峻王指了指绵期,忽而张臂狂笑,整人如幽夜中的魔鬼,癫狂、狰狞,“可笑,栗姑,你可知道?大皇兄乃是本王派人毒死的!他孙克不过是捡了个本王的大便宜罢了!”
吁……
他终于说出了?!
峻王看不见的漆黑角落中,绵期唇角满意地微微上翘了一下,秀瞳中蓄满了精光。
在你心爱的“栗姑”这里,看来孙仲——你的好胜心可以来的更强烈!
她装作惊慌,连连后退,口中喃喃:“殿下说什么?奴婢听不到啊!”
“本王说!大皇兄,孙谦,他是本王亲自派人毒死的!”
木栈距离不短,绵期无法确定芦苇草墙对面的太后或者太后的亲信,具体会在在什么位置……
因怕他们听不到,绵期特意小心绕过峻王,在木栈上前前后后跑了几个小圈,以类似的方式促使已经发狂的峻王不断大喊出刚才说的这些话!
也多亏了峻王心里的压抑已接近变态的程度,她才能水到渠成,不费功夫。
五遍,足足喊过五遍,天地间的宁静仿佛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彻底打破——
——“杀了他!给哀家杀了他!”
紧接着,芦苇草墙寸寸破裂,当风扬灰,有几只受惊的白鹭像一道道闪电划开了黑色的穹顶——
见状,绵期立时就意识到是草墙那一侧的人开始行动了!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像原定计划一样跳进了夏夜不算冰冷的水中,就在她头部没入水的最后一刻,她忽听木栈上的峻王朝她这里喊了一声:“栗姑,你去哪……”
峻王声音很快被水吞没,绵期什么也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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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视线本就不佳,再加上芦苇和荷茎、荷叶的牵绊,绵期几乎是一下水就迷了路。
然而她的茫然失措方寸间便也消除了,因为她感觉到左右各有两个人扶住她的胳膊,身后又有一人拖住她的小腿,有了这些凭仗,绵期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她才想这几人应是皇帝派来保护和接应她的侍卫没错了,有了他们,她不用再费丁点力气,直接拖拽着往前行去。
这样游了一阵,不知道什么原因,侍卫们忽地都停住了。
侍卫们交头接耳轻声议论了几句,绵期才知晓原来是前面水草滋生甚是密集,寸步难游,故侍卫们决定在此上岸。
刚被扶到岸上时,她的思维受到水的压挤尚未恢复正常,是以她向侍卫摆了下手,坐在岸上喘粗气——
这际,忽有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向绵期逼来,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觉心口一麻,尖锐疼痛迅速在她全身扩展蔓延!
意识丧失前,绵期忽而想起今天来这里的路上,赵昭容对她说过的话:做人还是莫要太张狂,还是谨慎着些的好,否则走到一半,再发现自己走的独木桥其实是条不归路!到时候就算哭也哭不回去了。
可笑,就算现在真成了赵昭容说的那样,她又有什么好哭的?!
这一生自进宫后,她自问行事谨慎,尽心尽力,可……现在混成这样,难道她的失败,真的就是命中注定的?
那么,如果现在她死了,再重生一次,她是否还会做同样的努力?
呵呵,关于这个答案,其实并没有什么悬念,她当然还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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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嘤嘤啾啾的鸟啭声吵醒了床榻上酣睡的女子,她睁开眼睛,看到了第一眼就是一个与床等高的红木小几上摆放的鸟笼,其内有一只小小的百灵鸟正在从这一根木枝上蹦哒到另一根上。
女子从锦被中挪出一根手指,透过木栏缝隙至笼子里,“小乖乖,过……来……”
只是说一句简单的话,没想到她的声音会这样的微弱低哑,连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清了清喉咙,女子从床上坐起来,扫了一眼内室陈设,瞳中映照进的却是一副陌生的场景。
门无声开了,晃进来一个人影。
女子却没注意到,她只是怯怯的从床上下来,动作这样迟缓,可还是莫名地牵起一阵疼痛。
不可置信地,女子纤瘦的手指朝自己胸前渗透出来的一星儿血红按了一下,痛得她口中轻“嘶”。
她腿向后退,欲回床上坐,谁知却绊到了那放置鸟笼的红木几腿,女子一下失去平衡——摇摇欲坠,不过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跌到硬梆梆的地上的时候,最终却是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来人不悦地拍了下她圆润的额头,才将她重新抱到床上,呵斥:“好不容易醒了!就乱跑!看看,伤口都挣开了。”
“你是……?”眼前的面孔她十分熟悉,可是他的衣着……却不对!
“……”男子拧眉,担心地把手背搭在女子额头上半天,自言自语:“大夫明明只说高热退了就行了,怎么还一顾地说胡话?”
女子缩回来头,她没傻,反而很清醒,再次扫视男子面上的胡渣,她小心地问:“您是二皇子殿下吧?”
“嗯?二皇子?”男子眉没松,嘴边泛起一缕苦笑,无奈地望着女子清清白白的面颊一阵,又道:“本朝的二皇子还没出生,回头等小期好了,给朕生一个二皇子好了!”
“欸……”听这称谓,绵期瞬间反过味儿来自己原是没死啊!
重生过就是有这点不好,但凡遇到什么不测,再醒过来,环境一换,她就会误以为自己是又重生了!
“那个皇上……臣妾真没傻!就是臣妾好像睡了很久,头有点懵,看您穿着一身便衣,所以就想串了,以为皇上还是当皇子的时候呢!”绵期秀拳砸了一下自己的确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子。
皇帝不止是衣着和往常不同,就是形容也比他往常颓靡落魄,两世间,她从来没见过他蓄过须,而且他眼眶青黑,脸也好像瘦了一圈,和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所以她才误以为自己重生到了皇帝还在当皇子的年份。
“看出来了……”皇帝被她冒失解释的样子逗乐了,拉过她自己砸头的粉拳至自己唇边,轻轻吹了一下,“小期,朕欠你一声抱歉。”
抱歉……
这两个字竟然也是会是从皇帝这个行事狠戾的活阎王口里说出的词?绵期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默了半天,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应点什么,想了想,讪讪启唇问道,“皇上,峻王他……”
峻王,这两个字经过那一夜,仿佛成了皇帝的禁语,一说出来,绵期就看见皇帝满脸的愠怒神色。
见状,绵期没继续问,忖着皇帝的神色,杀死峻王这件事,那晚应该是没能成功。
那么峻王和太后两厢都无事?
不,不可能,除非那晚皇帝没把太后引到草墙后面听到峻王袒露的真言,否则依太后的个性,不和峻王撕破脸几乎是不可能能的事。
“太后死了。”皇帝打破沉默,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入自己怀中,一下下由上自下顺着她的黑发,“峻王没死。”
这个结果,居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七月二十一日果然成了太后的忌日!
“那峻王呢?”绵期一问出口就后悔了,刚才她就为这人犯了皇帝忌讳,她怎么一点心都不长竟又问了。
皇帝往后错开头,视线与绵期交错,脸上现出郁色,“你就那么关心他?”
绵期被问这个问题简直想撞墙,呀哈,她会关心那混蛋?她关心他死还差不多!
“是啊,臣妾非常关心峻王!”话到嘴边,就成了气话,她别扭得将头转向床内侧,自顾自生气了一阵,然后竟半天都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动静,她这才想到自己是不是玩的有点过了?毕竟旁边坐着的男子可是皇帝!
想到这儿,绵期慌忙扭过头来,谁知道竟和皇帝正朝她凑近的头撞到了一起去!
一瞬间四张唇紧紧贴在了一起!
皇帝眉眼皆带着笑意,视线愉快得在她眸间打转。
绵期囧得就欲往回缩,谁知皇帝反应比她快上数倍,一下子捋住她的脖子,闭目,舌扫了她水水的唇瓣几下,启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攫取、碾揉,翻转,研磨……
唇舌交缠的时候,她被心扉中涌进的暖流赫然吓了一跳,尽管非常不愿承认,可却又不得不说,她对皇帝的感觉已经有些不同了。
皇帝放开她时,表情舒畅,显然对这个吻很满意,“有多久了?自从咱们在万乾宫那次以后,你就没主动吻过朕?”
绵期本还想告诉她,刚才只是个意外,不是她有意冒犯,但却生生被皇帝这句话噎住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宫妃的做的实在有些不到位,得宠小一年了,她竟好像真的没主动吻过他……
犹豫了犹豫,她还是怯懦懦地扶住他两侧手臂,眼睛眯起来,将刚被他亲自滋润过的嫩唇主动凑皇帝嘴边——
然而等了一阵,她却没等到来自他的任何回应,故她只好又羞忿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皇帝一张极不自然的隐忍面庞。
适才和她亲吻时,皇帝欲念已蠢蠢欲动,但他一想到她还有伤,才堪堪憋了下去。
可绵期现在竟然不怕死主动凑过来要亲他!
天知道,看着她润润嫣嫣的上下两片果唇,他的定力真的已濒临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