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期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坐在主人位置,白安侍看见她走过来,急忙起身行礼,“嫔妾见过杜芳柔。”
“起来吧,我刚才听桐语说白安侍也是边洲人,我倒没想到边洲气候恶劣,竟也能生出白妹妹这样的妙人。”绵期语气带上了激动和欢喜,眼神却是不动声色扫视着白安侍全身。
白安侍腼腆害羞地笑了一下,“姐姐就是高高长在上头的妍丽的木槿花,嫔妾则是地上长得矮趴趴的白色野花,妹妹真心不及姐姐的美万一。”
什么木槿,什么小野花,绵期听得心里不由一乐,她这比喻生动有趣,听得人不高兴都难,上一生她与白安侍相交的时候,是自己刚进宫的是,那时的她还分不清别人是由衷赞叹还是恭维,现在她听得真切,原来白安侍这样会说话。
“妹妹过誉了。”绵期笑了笑,接过桐语给她倒得茶,饮了两口,好像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还不知妹妹是边洲哪里人氏?”
“家父在边洲担任太守,嫔妾家在边洲常庐。”
常庐是边洲最为繁华的城,也是州府所在地,其实绵期上一世即知道白安侍的父亲身份,和白安侍边州太守之女的身份,这样一问不过是表现得客气,也顺便消除对方疑虑。
“没想到白安侍竟是白大人的千金!白太守在常庐一向公正行事,深受边洲百姓爱戴,家父在在边洲的广山县当差,时而去叨扰白太守,白太守对家父向来不厌其烦,耐心非常,下次白安侍修家书时,请代我亲自向白太守表示感激之情。”
白安侍连忙答应了。
绵期笑着将茶喝完,将茶杯递给桐语,“一年前我随我娘亲去过你们白府一趟,妹妹当时穿着白地粉花的舞衣跳了一曲舞,当真惊艳全场!对了,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妹妹跳的那曲舞叫什么来着?”
绵期有此一问,实在是从看见白安侍吹茶那一时起,便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边洲人,是不是真的白太守之女。
上好的边洲产的箩仙茶,皆是用温水冲泡,根本就不烫,哪里用吹?
她这一问实际是设了两个障子,第一,她是是两年前去过白府,而不是一年前;第二,她去的时候,白小姐病了歇在房里未曾见客,根本没有跳舞,所以绵期也没看到白小姐究竟是长得什么样子。
她若答了或者回答错了,那就证明她并不是真的白小姐。
白安侍脸色不自然地白了几分,不过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她语笑嫣然地答,“嫔妾说怎么看着姐姐面善呢,原来是杜夫人带姐姐来我家做过客,只是家母向来是个爱热闹的,春踏青、夏赏花、秋赏黄叶、冬踏白雪,逢着重大节庆或有什么特别因由,时常都爱借故办些园会、堂会,赏面子参加的各家小姐、夫人不在少数,时间有些久了,姐姐记忆都模糊了,嫔妾这记性哪里及的上姐姐,嫔妾家里常有集会,恐怕已记串了,实在不能准确告诉姐姐臣妾来时跳得是哪种舞,不过嫔妾惯跳的舞有回旋舞、剑舞、飞天舞……”
好一个严丝合缝又不失礼貌的回答!
面善,那就是可能见过,可能没见过;办的聚会多,参加的人多,那就是记不得有谁何时参加过集会,自然更记不得集会上自己跳过什么舞。
绵期笑了,今日她对白安侍真算是刮目相看,未免打草惊蛇,她只得停止了试探,两人闲话了一个时辰后,白安才侍起身告辞了。
人走远后,桐语和绵期方回到厅中。
“小主,这白安侍吹茶的样子……”桐语面色一枕,略略有些不安。
绵期亦蹙眉,“是有问题,我刚才对她多加试探,如果是无心回答倒也罢,如果是有心的,那她的心机当真深沉。”
“那您说她的身份会不会……”桐语收住话匣子,不敢继续往下讲。
绵期走到白安侍刚才坐过的位置,端起桐语倒给白安侍的萝香茶,蹙额,皓腕掀开杯盖,她发现白安侍这茶一口也未喝。
绵期微微莞尔,“还不好说,也许她只是防备心重,怕咱们这茶水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没细看咱们泡的茶,只是用吹茶来拖延时间。不过比起她的身份,我此刻更好奇她为何会上咱们雨珠阁来,这一回,我看她多半只是来探一探,真正目的还没暴露,不如就由她去,咱们只要别表现的过于明显怀疑就是了。”
梧桐觉得绵期说的有理,点头应下。
绵期苦笑一下,看来上辈子白安侍和她交好,也是有目的而为之,她那时妃位偏是低于她的,那这回白安侍和自己交好的原因,多半也不是为了巴结自己,白安侍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也只有边走边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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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磬宫白日间,有个管事宫女从内侍局领了三味上好的名贵香料回宫。
入夜,太后寝殿中燃起这香料的时候,太后正拿着金指甲锉修建指甲。
过了一会儿。
太后招吴嬷嬷上前来,“扶哀家过去,哀家想看看现在燃着的是什么香。”
恰逢去领香料的那位管事宫女今晚刚好在寝殿中当值,一听闻太后要看香,立时喜上眉头。
太后是什么人,纵横后宫三十多年,就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悄也将这名宫女的喜悦神色收在眼中,她轻蔑的笑了笑,缄默不语。
走到熏炉前,太后松开了吴嬷嬷的手臂,布满皱折的脸探到熏炉前嗅了一嗅,然后支颐着起身。
“这香是谁领的?”太后音量没有变化,看不出悲喜。
那名领香的管事宫女喜气洋洋地跪下,“是奴婢为太后娘娘领来,娘娘历来睡不好,奴婢就自作主张为太后领来了这具有凝神静气的香料。”
“好一个凝神静气……好一个自作主张……哀家闻着,这气儿怎么反倒来了?”太后嘴角咧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透出精光,“阿吴,你告诉哀家,哀家这德磬宫里什么时候有自作主张这四个字了?”
吴嬷嬷跪在地上,“是奴婢管束不严,请太后……”
话还没说完,吴嬷嬷便听耳边一声破空之音,她背上瞬时腻起一层汗,然后便听见那名管事宫女惨叫一声。
“竟拿些俗物敷衍我,跟哀家那块龙涎香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太后赤齿缝里头塞着怒气一样。
吴嬷嬷看出太后心情不好,挥退了殿上众人,丫鬟和太监排成两列自两侧退下。
偌大的寝殿,顷刻,唯有太后和吴嬷嬷两人。
“奴婢私以为……娘娘的龙涎香用得不屈,折了宁妃,断了皇后一臂,也让皇上亲自杀了信都王……”
太后冷哼一声,“你不说还好,一说哀家更气,哀家知道皇帝要宴请诸王时,特命尚服局的江司衣偷偷把舞娘的裙子改紧了,就是为了使得信都王见色起义,哀家还让人将那信都王看中的宁妃送到了他床上,他倒好,死前风流了一场,哀家倒是要白忙活了。
他那几个陪同进京的家臣,一听到信都王死了的消息,跑的竟比狗还快,这几条狗定是亡命去了,哪里还敢回他们王府报信去?到时候皇帝随便给信都王府一个失踪或者意外的借口敷衍了去,信都王府又怎会跟朝廷反目对抗!?”
“信都王府这事不成,至少娘娘这次借故赐死了宁妃,另外峻王殿下这条线,比起信都王这等异性王,峻王殿下中用多了。”
“对了,给峻王发出这第四封信了,这次他可回信了?”太后突然想起这事。
吴嬷嬷嘴上一顿,“回娘娘,未曾。”
太后脸色微变,表情凝重,推算,“信让信鸽传出已有一月,却迟迟收不到回信,莫非是被皇帝发现了?明日速去请这卖信鸽的进宫一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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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了十二、三日,宁妃之事后,皇帝就没去看飒嫔,飒嫔不敢再造次惹怒皇帝,只能日日在自己宫里拿宫人出气,对待外人却是难得的不寻衅喝和挑事。
没有飒嫔使坏,绵期得以每天安静锻炼和看书,倒也不觉得这宫中日子难熬。
期间,她去偷偷查看了熏陆的结香情况,因宫中水土肥沃,弥补了气候的不足,熏陆香结得也相当不错。
她知道布才人侍寝的时间约莫就在这几天了。
虽不识彤史,但她至少还懂得守株待兔的笨方法,于是绵期每天派了宫里头的四个小太监轮流去通往布才人的必经御道上守候,嘱咐他们一旦看见圣驾就立刻回来通报。
这样连续过了四日,这一晚去偷偷守着的是福喜。
戌正时分,福喜打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告绵期,他适才窥见皇帝从那条御道上过去了。
绵期听罢,欣喜站起,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