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惊鸿只觉一口恶气盘旋的胸口,却一脸和善体贴的笑意:
“哎呀,我得谢谢您看上我的东西了。您那么忙,看上了让底下人的捎句话,小的给您送去啊。”说到这里,语气陡冷,“给您送到天上去,怎样?”
云揽月笑了,不知是没听明白这话中意,还是不在乎,笑得云淡风轻:“凌伯融,你不愿意?”
凌伯融?
什么鬼!
原来她要找的是凌伯融?
可为嘛看上的是自己的东西?
不会是……这个姑娘喜欢凌伯融,想跟他要点私人物品当作什么信物?
无论怎样,既然是找凌伯融的,那这就是凌伯融的麻烦啊!
梅惊鸿想到这里,心情大为畅快。
“小姑娘,你找错人了。我不叫凌伯融,他可没有我帅得那么具体。”梅惊鸿指了指演武场,“呐,他在那,一天到晚绷着脸把牙齿当宝贝藏起来、一脸活像死了爹娘那样苦大仇深的就是他,你飘过去,飘到那围栏那里,估计就能看见他了。”
云揽月皱眉:“你不是凌伯融?”脸上尽是怀疑,“凌熠是不是你爹?”
“话说哪个时代不拼爹,我倒是愿意认凌熠作爹,可不行啊!我要是这么做,老梅的棺材板压不住啊!”梅惊鸿道。
“老梅,是谁?”云揽月问。
“我老爹啊,现在已经是死鬼老爹了。”梅惊鸿有些怅凉地叹了一口气,微微出神,抬起手,“不是我吝啬舍不得以此物赠美人(才怪),这实在是老梅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唯一的念想。”
云揽月其实才不管老梅是谁。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梅惊鸿说话的真假,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凌伯融。
现在,她对凌伯融的兴趣远胜于对梅惊鸿手上戒指的兴趣。
“既然你不是凌伯融,那你就是凌伯融手底下的人喽。”云揽月道。
“大小姐,你能不能下来说话,我老这样仰着头,脖子会长歪,皇冠也会掉的。”梅惊鸿不满地道。
“皇冠?”云揽月双眸一眯。
“每个人生来便是君王,只是大多数会在流亡中死去。这可是我王尔德叔叔说的。”
“一派胡言!天权神授,只有被选中的那个才能成为君王!”
云揽月哼了一声,却轻飘飘迈了几步,果真从金叶子上走了下来。金叶子自动变成金簪子,插入鬓发之中。
还有这么实用的交通工具?
可变形,可缩小,真是简单又便捷。
还是金子做的,壕!
梅惊鸿叹为观止。
“既然你不是凌伯融,为何在第三域结界门口,却跟湛世珩说你是凌伯融?”云揽月凉凉地道。
噫!
这人什么来路?
怎么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
难不成是跟湛世珩一伙的,特意过来探他底细的?
但是气质不像啊。
眼前这一个,明明邪门很多。
“出门在外,有靠山不是安全一些嘛。我打不过他们,撒点小谎应该不至于罪大恶极吧。”梅惊鸿摸了摸自己鼻子。
“要是在圣神尊面前,你这便是欺君之罪,要砍头,严重者会诛你九族。”云揽月冷肃地道。
“我自己就是九族,这么想,也没什么可怕的。”梅惊鸿嘿嘿地说了一句。
虽然嬉皮笑脸,可其中的惆怅和愁闷,让人心肝忍不住为之一颤。
云揽月凉凉地觑了梅惊鸿一眼,“你不叫凌伯融,那叫什么?”
这一问对云揽月来讲,实在是件稀罕事。
她生来便在高位,无数优秀的、有本事的人跪扑在她面前,无论男女老少,都自动奉上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一切。
费她这么专门一问的,梅惊鸿是第一人。
云揽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问,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她与他,或许有些缘分。
而此刻的梅惊鸿,依稀也有类似的感觉。
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看着云揽月的眼睛。
总是觉得,这双露出面纱外的眼睛、不那么和善的眼睛、矜傲的眼睛,有某种如旋涡一般的力量,吸引着他。
因这种感觉,梅惊鸿刚才被打烂饭碗的愤怒也消释不少。
“我叫梅惊鸿。你呢?”
云揽月冷冷一笑:“你实在配不上这个名字。”
梅惊鸿被这么奚落,也不觉得难过:“名字嘛,只不过一个代号。决定这个人的,是要看他做过什么,会做什么。万一呢,以后我名震九州,那只有名字配不上我的份。”
云揽月又是一笑。也不知这笑意是真心,还是嘲讽。
“小姑娘,你老实跟我说,你找凌伯融,到底因什么事?”梅惊鸿借着问题,又细细地看了看云揽月的眼睛。
忽视她眼中那些复杂的东西,这实在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深海,顾盼时如划过天际的流星。
而云揽月,也被梅惊鸿看得微微一愣。
在她看来,梅惊鸿的眼睛,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
至深至浅清溪。
明净,却绝无肤浅之感。容易让凝视其中的人,就算龌龊,也衍生几分纯善来。
而这份纯善,让云揽月莫名地感到厌恶。
她不喜欢纯粹的东西。
在她看来,纯粹的东西都带着一股伪善,和自欺欺人。
“我来找凌伯融,当然是为了好事。”云揽月嘴角微挑着,双眸却又笼上了冷厉。
“好事?”梅惊鸿自然没错过云揽月的神色变幻,所以,这一问,带着些许不确定和犹疑。
“你几岁啊,刚才凭什么叫我小姑娘?”云揽月微恼。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以年龄论长幼这一说。
她是圣神皇族里唯一的血脉。
没人敢称兄道弟、呼姐唤妹。
“我十六。”梅惊鸿得意地道,“你肯定没有十六岁!”
梅惊鸿多少有点觉得此人有点脑路精奇,思维跳跃得太厉害。
可架不住这个问题他确实想回答啊。
“谁说没有,我也是十六。”云揽月道。
“那我肯定也比你大。因为我的生日在正月。”梅惊鸿嘚瑟地双手抱肩。
“我也是正月,还是正月初一。”云揽月道。
梅惊鸿愕然。
这是什么缘分!
他也是!正月初一生日!
“时辰呢?不会也是辰时吧?”梅惊鸿问,隐隐带着某种期待。
云揽月摇头:“不是,是巳时。”
“哦,那还是我大一些嘛。乖,叫哥哥。”梅惊鸿笑出了满嘴白牙。
云揽月眸色一寒,脸现恼怒之色:“哥哥?你也配!”
梅惊鸿只得讪讪地打哈哈。
他这不是羡慕冯煊有妹妹么。
“既然你不是凌伯融,起开,浪费我时间。”
云揽月说完,白袖一挥,梅惊鸿感受一股巨大的气流袭来,他被刮着便撞到厨房的木门上,“咔嚓”一声,门户尽碎。
梅惊鸿茫然爬起,又怒又惊。
就差一点!
差一点就飞到烧着水的锅里做脱毛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