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奕,试试这里。”白须白发男人满脸凝重地道。
“是,师父。”
少年将腰间的竹棍拔出,弯腰半跪在沙地上,伸手摸索着,找准了地点,手指伸到嘴里一咬,挤出血珠滴在竹棍上。
血瞬间消失不见,竹棍上仅显示一点暗红斑,原本平平无奇的竹棍突然自己直直地浮了起来,从十二个空洞中迸发金光。
“女,水墨篱,甲子 癸酉 癸巳 戊辰;男,水含宇,壬辰 丙申 辛丑 壬寅,听我呼唤,万鬼开道!”
少年嘴里念完,竹棍猛地往地下一插,一刀虚空之力以竹棍为中心散开,溅起尺高的风沙。
一股股细细的金色物质在沙漠上流动,往竹根处汇聚,沿着竹子往上爬,原本橘黄的竹身忽然如重新焕发生机,由黄变绿,竹顶竟渐渐长出一簇绿竹叶。
周围的人全部屏声静气。
少年细细倾听,眉头越蹙越紧。
忽地,竹竿上一阵劈里啪啦如电闪雷鸣,金色物质四处飞散,竹顶的竹叶迅速枯萎,掉落,化为灰烬,竹棍恢复原来的模样。
少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兼满脸痛惜地扭头面向白须男人:“师父!”
白须男人原本还存有几分希冀,现在看见少年如此神色,心中了然了几分,痛苦难当:“说!”
“就是在这里,可是,他们魂飞魄散,无法问灵!”
“什么!”
有人闻言痛哭失声。
白须男人身形一阵踉跄,被两个徒弟扶住,神色灰了下去。
“我们,终究还是来迟了啊……”白须男子像大病袭来,满脸的憔悴疲惫和懊悔。
“到底是什么人,能杀得了含宇师兄和墨篱师姐?”
“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为他们报仇!”
“对,我们也要让凶手魂飞魄散!”
……
一众年轻人义愤填膺,恨痛非常地叫骂着,发泄着自己的悲伤和不知师门以后要何去何从的惶恐。
这是他们水云刹风雪门天资最高、实力超群的两个人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竟让他们魂飞魄散?是师门得罪了什么强者了吗?以后自己有没有危险?
白须男人强忍着内心的悲痛,问已经将竹棍收回腰间的少年:“童奕,你比较擅长追踪,能找得到你含宇师兄的引龙擎天戟吗?”
“我试试。”童奕道,没有丝毫犹豫,他再次把指头伸进嘴里,咬了一个新伤口,挤出血珠,甩了出去。
血珠悬浮在空中,如同一只血眼。
童奕捏了一个诀:“诸天福地,赐我微眼,生灵引路,万里追踪!”
血眼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看了一下,然后朝西南飘去。
童奕追了上去,后面的人跟着。
不远处,一块巨石上,引龙擎天戟插在其上。巨石已然碎裂,长戟歪斜。
神器蒙尘,暗淡无光,哪里有当初被水含宇握在手里的神采。
白须男人脚下一点,飘飞于碎裂的巨石上,拔出长戟,巨石轰然而塌。
握住长戟的手,微微颤抖。此时的白须男人,愤怒多于悲痛。
“绝我水云刹气运者,神佛尽诛!”白须男人把长戟递给童奕,“再看看它最后一战之前,去过什么地方!”
经过两次施法,童奕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可是他依然捧过长戟,恭敬地答应:“是。”
童奕第三次咬破自己的手,重新拈了一个诀,将血滴在长戟上。
血滴在长戟身上滚动,像条虫子,不一会便爬遍整杆长戟。血滴重新悬浮于空中,像只血眼。
这时候的童奕已经脸色灰败、面如金纸。
流坡镇。
夜幕已经降临,大漠里万里无云,圆月如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挂于天穹。
“这是先前我一个朋友住的地方,他们搬走了,可是我妹妹天天过来打扫,还算干净。水缸里的水也是每三天一换的。镇里面的人不喜欢看见陌生人……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一早你们就悄悄地走。”冯煊小心翼翼地道。
商玄点点头,叫了一声“乌苓”。
乌苓心神领会,从腰间扯下钱袋,倒了一块金子递给冯煊,估摸着有十两。
冯煊目瞪口呆地捧着金子,掂了几下,好像被烫着了似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不需要那么多……”
商玄笑了,说了一句“你倒实在”,把手一挥,冯煊面前的桌子上显现几行字:“帮忙找些食物,尽量好些的,越快越好。”
冯煊点点头,一脸高兴地走了。
冯煊一走,商玄的神色便凝重起来。
“守住各处,今晚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来,等会乌苓你把食物呈上,不得有误!”
“是!”
几个神衣卫散开,各自钉在房子周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屋里,云揽月早已疼得面无人色,站都站不直了。商玄急忙将人扶至卧榻。
要是往日,这种破烂地方,云揽月绝对连跨进来都不愿意。
可现在,她所有的精气神都拿来对抗这炊臼之痛,哪还能挑剔。
呼吸粗重,云揽月一把扯掉自己的面纱,五官痛得扭曲,但依然能看出几分花树堆雪之美。
“痛,好痛!”云揽月在床榻上翻滚着。
商玄满脸焦虑,却束手无策。
这并不是帝姬第一次发作,商玄知道这种时候除了让帝姬自己熬过去,别无它法。以前在中都,可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结果所有的干预不仅无法解除帝姬的痛苦,甚至会加重她的苦楚。
云揽月的疼痛,一直持续到了子夜。
“饿!饿死我了!”屋子里面,已经满地狼藉。
云揽月发髻尽乱,衣裙褴褛,脸上沾污。
疼痛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饥饿。
饥饿,可不比疼痛易熬。
云揽月饿得暴怒,见到什么砸什么。
“废物!给我吃的!”云揽月拿起一个瓢,往商玄头上砸。
商玄不敢使用灵力阻挡,生生以肉躯承受了,一股血线顺着眼角流下。
冯煊准备食物,不太顺利。家里有的,都是些烤干饼。去找村民要些,又害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叫起妹妹冯若嫣,倾尽家里所有的米面,现做了一盘煎饼,估摸着对方七个人差不多够吃了,才端了来。
乌苓已经急得不行了,看见冯煊,斥道:“让你越快越好,怎么现在才来!”
也不顾冯煊做什么解释,抢了饼转身快步走了进去,冯煊被神衣卫阻挡在外面,看着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转身回家。
乌苓刚捧着托盘踏进屋里来,云揽月便如饿鬼般扑了上来,胡乱抓起煎饼,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咽得连连作呕。
商玄连忙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了过去。
云揽月凑着水瓢,往嘴里灌着水,水从两侧嘴角流出来,湿了衣襟。
乌苓看得目怔口呆。
他知道每月十五帝姬会有些不一样,可他从没看过帝姬这副狼狈样子。
“还不赶紧退下!”商玄怒喝。
乌苓惊慌失措,连忙后退。
“慢着!忘掉你看见的。”商玄突然补充道。
乌苓连忙应是,直至转出屋外,他依然还是愣愣的。
这还是他们那个高高在上、衣履无尘的圣神帝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