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沈家没人守岁。
过了晚上八点半,沈明礼哄睡儿子回到隔壁房间,虞晚已经洗漱好,正穿着深棕浴袍站在衣柜前选睡裙。
“穿这条短的吧。”
沈明礼走过去帮她选了条月色真丝睡裙,“洗完也容易晒干。”
虞晚白他一眼,挑了另一件红色睡裙,“明天是新年第一天,为了开个好头,睁眼必须是红红火火。”
“真搞不懂你们女同志,什么事都能扯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说辞。”
“你们?”
虞晚一下揪出歧义,推沈明礼坐到床沿,抬腿跨坐到他腿上,“谁又跟你说什么了?是明铃?还是咱妈?”
“铃铃好像对方齐锐没那个意思,妈跟她说过后,惊得跟个兔子,你没发现她吃年夜饭那会一脸忧心忡忡?”
沈明礼虽然看方齐锐有些不顺眼,但以男人看男人的眼光,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明铃什么都摆在脸上,还是个小丫头。”
“小丫头?”
虞晚笑着抬起两只手,圈住沈明礼脖子,“你要娶我那会,怎么不说这话?”
沈明眉梢多了些坏,礼低头亲她一口,“谁在你面前都是小丫头。”
她瞬间明白,假装生气轻瞪他,“好你个沈明白,居然学坏了。”
“好好好,我坏,我再坏,哪里有你坏?”
沈明礼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捏她脸,“到底是谁说自己是心思歹毒深不可测的坏女人?”
“嘁。”
虞晚拍开他的手,抬腿坐到旁边,“不跟你讲话了,快去洗漱睡觉。”
说了不讲话,又补充一句,“对了,一会儿你也穿红色睡衣,早上睁眼我就要看到新年新气象。”
他笑着点下巴,“好,我的姑奶奶,你的坏丈夫都听你的。”
沈明礼以前不理解虞晚为什么那么爱穿丝绸衣物,睡觉都要穿真丝睡衣,不过等他穿过一次香江老师傅做的手工桑蚕丝睡衣。
还有那两件常服过后,不理解全成了理解。
那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就像是把春日里的云彩穿在身上,没有束缚只有舒服惬意。
夜里,虞晚没有行使作为妻子的权力,靠在沈明礼怀里什么都不去想。
沈明礼却是把一腔柔情与不舍化作某些责任的动力,“虞虞,过完年,我要回西昆前线,你跟儿子留在京市,等虫虫大一点,又或者等我那边稳定下来,把一切安排好再接你去西昆。”
“什么时候稳定?”
时间单位不可能是日,也不可能是月,它应该是年。
来年再见,对于本就聚少离多的小夫妻俩,始终太远太远。
“用不了多久,很快。”沈明礼说不出具体时间。
虞晚却执意问清楚:“很快是多久?”
“很快就是很快。”
“比你还快?”
他被一下逗乐,笑意在胸膛下起伏震动。
“虞虞,不许乱讲。”
……
初一清晨,风雪并没比昨天小,反倒是在院子里铺满厚厚的一层雪。
“嘶~”
赵美华推开木门被冷风吹得一哆嗦,先去棚子下,发现炉子上没有烧着的热水,心想:老太太可能还没起。
平时也没起这么晚啊?
她先拿报纸生火等点燃炉子,把水烧上,才去正屋敲门。
“妈,妈,爸,你们起了吗?”
屋里没人应声,她又回屋翻抽屉拿钥匙,等去把正屋门打开,进到里屋,赵美华直接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连滚带爬出了屋子,跌坐在门槛,腿软得实在站不起来。
“不好了,出事了。”
刘峰起得早,最先过来,后面依次是刘景文两口子,还有刘景武跟刘景时。
“出什么事了?”
赵美华指着里屋,怕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刘峰扶妻子起来,刘景时跟刘景武进去看。
看到快熄灭的两个炭火盆,还有闭得严实的窗户。
兄弟俩一下明白过来。
“奶,爷爷。”
二老躺在炕上一动不动,走近一瞧,刘老头已经面若金纸,人都僵了。
“奶奶。”
刘景武大着胆子又去拍老太太胳膊,发现人还有热气,立马拿棉被裹了老太太,背起来往外跑。
“快送医院。”
“老太太还有气。”
大年初一,刘家出了事,刘老太被送到医院抢救,等刘萍得了消息赶去第一协和医院,刘老太还在抢救室。
刘萍问守在外面的侄儿刘景时,“什么情况?老太太怎么了?”
“碳中毒。”
“老爷子呢?”
刘景时看了眼姑妈,半天才说,“爷爷……已经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
刘萍根本不相信,昨晚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夜之间怎么全变了?
刘景时也是一脑子乱麻,“里屋的窗户支竿好像被风雪刮落,窗户关严实,屋里又烧着炭盆,爷奶睡着后…”
“反正早上我妈去敲门的时候,爷爷身子都僵了,爸这会儿留在家里处理爷爷身后事,嫂子报了案,妈跟她等着警察同志给结果。”
另一边小槐花胡同。
刘峰把两个儿子打发去通知亲戚报丧,刘景文是老大,去了近郊找姑妈刘菊,刘景武去胡同口打电话联系嫁到沪市的小姑刘惠。
家里乱成一锅粥,刘峰跟妹夫乔林业好不容易给老头换好寿衣。
又在讨论到底是火化还是土葬。
杂院里的邻居听到刘家出了事,也没人愿意过来搭把手,不是关系不好,实在是日子不好,还不是喜丧。
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不然怎么会在大年初一报案?
警察都来了三四个。
经过一番现场调查,没发现可疑痕迹,支窗户的杆子还在窗台下的雪堆里找着。
绕到前面正屋,为首年纪最大的警察问:“两个炭盆是谁放的?”
赵美华哭着擤了把鼻子,“我小姑子刘萍。”
“平时屋里都是用一个炭盆,这两天风雪大,夜里零下十几度,二老上了年岁畏寒,小姑子为了让二老夜里不受凉,所以才多加了个炭盆。”
“你小姑子平时对二老怎么样?”
“对二老孝顺得不得了,年节一定送活禽猪肉糖茶细粮过来,就算没过节,平时回娘家也提了东西。”
一旁听着的乔珍珍有些魂不守舍,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屋里只有新媳妇钟月芽脑子清醒,手脚利索。
“炕是谁烧的?”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