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急躁躁,等听见屋门“吱呀”一声响。
和一串踏踏下楼梯的脚步。
虞晚才忍着周身酸疼,滚到床边下床,寻摸到卫生间,拿出藏在窗户外的信封。
入手的湿润,让她蹙眉。
“怎么给打湿了?”
“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虞晚小声嘀咕了句,随手扯下墙边挂绳上的灰白条纹毛巾,把信封上的雨水蘸了蘸。
打开里面一瞧,眉心叠得更紧。
黑的黑,红的红,几页纸张斑斑驳驳。
被雨水晕成这样,什么都看不清了。
无名女尸的报告毁了个七七八八,只在信纸顶格写了对不起三个字的那页倒是没什么要紧。
信纸下面沾有血迹的空白处,染上了另一份报告的笔墨。
用毛巾擦到不滴水,虞晚直接把信纸和信封全压到床铺褥子下。
*
楼下厨房,明黄灯光下。
沈明礼先在小炉子上化好红糖水,然后另起小锅煮溏心蛋。
前后不到十分钟,煮好还尝了下,和劣质牛奶雪糕的甜度差不多甜。
大半夜的一点小动静,就足够把人吵醒。
住在隔壁房间的王妈,起来看到是少爷在煮东西,关心道。
“明礼,是饿了吗?我帮你煮碗面条吃。”
“不用,我这都弄好了。”
沈明礼没说自己饿不饿,端上小瓷碗,转身迈开长腿回了楼上。
王妈笑着收拾好用过的小锅,回到房间,才想起刚才话里的别意。
少爷不饿,却亲自下厨煮东西。
看来,家里很快就要添小小少爷了。
楼梯上的踏踏声,与屋外的雨声杂糅交汇。
沈明礼阔步进了房间,手里端着的白瓷碗还冒着热气。
虞晚摇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扇着,瞧见沈明礼过来,她只用轻飘飘地睇个眼神。
就被一只结实的胳膊扶了起来。
“来尝尝合不合你的胃。”
白瓷碗搁在床头柜上,虞晚丢下折扇,拿起小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溏心蛋。
还没舀一勺进嘴,她拿勺子的手顿住。
“怎么?又流了?”
沈明礼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撩起她身上的男士背心,要看是不是有什么漏了。
刚才他擦过许多,怎么还没流完?
“……”
虞晚有些烦沈明礼这会儿的殷勤,好像前头在床上折腾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想起什么,她骤然觉得不该吃什么红糖溏心蛋。
以后连鸭蛋,鹅蛋这些字眼都最好不要提。
“嘶,你轻点。”
两根粗糙指腹确定是漏了,沈明礼又体贴道:“我拿毛巾给你擦擦。”
卫生间里挂着的棉纱小方巾,一晚上被搓洗了好几回。
皱巴巴的一小块,再多搓洗几下,估计要扯出好几个洞眼。
“怎么这么不结实?”
沈明礼力气比一般男人大,正常人提二三十斤的东西上三楼,会稍微喘些粗气,他可以提五六十斤重物,气息都不带乱的。
因此平时做点细致活,就不容易控制好力道。
虞晚看着他手里的变形小斜巾,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撑着双手摊在床上,由着他伺候擦洗。
“难怪你衣服上总有撕扯过的洞眼,是挺费衣服的。”
沈明礼折了方巾一角,轻轻地给她擦拭腿心,抿唇笑了下,“户外地形训练,在石粒子铁丝网兜里摸爬,勾扯到哪里也正常。”
听出她语调里的散漫,他抬眼看向她,笑问:“不生我气了?”
“呸,谁生你的气?”
说着,虞晚就要伸腿踹他,没力气的一脚,像在给人挠痒痒,沈明礼捉住她小腿,放在自己腰腹压了压。
“踢过人就不要同我置气了。”
脚下的有力跳动,唬得虞晚瞪大了一双杏眼,下一刻又骂起人,“沈明白,你真恶心。”
“好好好,我恶心,你最香,最干净行了吧?”
沈明礼在许多事上都不爱计较,可独独在她面前,变得极其爱计较。
他蹲在床沿亲了她。
丢下成团的小方巾,又起身去抱床上的虞晚,抱住人他就要亲她唇瓣。
被挟制的虞晚左躲右躲,怎么都没躲过,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叫嚣,“沈明白,你真的有够恶心的,以后不许再亲我。”
“怎么总是叫错名字?我叫沈明礼。”
他抱着她,不满意地纠正,眼底深意全是别有所指,“你的爱人,沈明礼。”
……
一夜风雨过后,天空澄碧如洗。
军属大院的沈家多了一位新成员,饭厅的位置也有了变化。
饭桌主位,原来沈长铭的左手依次是沈明礼、沈明扬。
现在中间多了虞晚,沈明扬的位置往后挪了一位。
背靠窗户的虞晚细嚼慢咽地吃着早点,哈欠是忍了一个又一个。
昨晚睡得太晚,今天又起得太早。
七点十分就吃早饭,吃的还是玉米馒头配酱菜,杂粮粥也烫得不得了,虞晚嘴里干得咽不下去,连着喝了好几口温开水。
沈明礼拿着饭勺帮她来回倒腾杂粮粥。
想让粥的温度凉得快一些。
陆玉珠瞧在眼里,那点将平未平的疙瘩,又被揪了起来。
她心里不怎么舒坦,对儿媳道:“按规矩,新媳妇嫁进门的第一天,该给家里人做一顿饭。”
“早上考虑你要好好休息,一会儿还要回娘家,做饭的事就免了,但规矩还是要跟你讲一下的。”
虞晚就怕这种挖坑留话柄的事,她这要顺着话头应了,以后绝对被拿出来当反面例子说嘴。
她温柔轻笑,嗓音也是好听得紧。
“妈,规矩不用免,虽然明晚我就要跟明礼去滇南,但身为儿媳的职责,我还是该尽一尽的,时间上过于紧凑,那我今晚给大家做夜宵吧。”
夜宵两个字。
说得饭桌上的沈家人目瞪口呆。
谁深更半夜不睡觉,一家子等着吃新媳妇做的饭?吃了也不怕不消化睡不着。
对面正在小口喝杂粮粥的沈明铃给烫了嘴,旁边的沈明扬被馒头噎得直打嗝,而沈明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是该笑话这位弟媳,还是该夸她机灵?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脸皮没有两尺厚,也有一尺半。
今天事忙,怎么就不提做明早的早饭?
张国斌怕笑出声,遭小舅子记恨,赶紧低头吃了两口馒头堵嘴。
沈长铭作为大家长,一贯不过问女人间的事。
初为人夫的沈明礼笑着解围:“妈,虞虞不会做饭,你就别为难她了。”
“谁为难她?她不是自己要做夜宵吗?那今晚我们就等着。”
陆玉珠被儿子说得来气,娶了媳妇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半点不向着亲妈,眼里全是他媳妇。
还什么虞虞?听着就腻歪。
虞晚装孝顺儿媳,笑着点头,“我一定会让大家满意的。”
沈明礼倒腾杂粮粥的动作没停,瞟了眼虞晚,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那么娇气,能做什么好饭菜?
就算做了,大晚上也没人有胃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