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刮起了风,吹散了屋内的几分闷热。
对于虞晚的挑剔,沈明礼也很无奈。
只怪现在时间太晚,没法把惹她不满意的事情全部解决掉。
好在他还有解决她睡不着的办法。
“要是实在睡不着,我带你做几组仰卧起坐,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虞晚怎么都没想到,等来等去,等来的会是这么一句话。
她忽然有些气,气他的不开窍,更气他的故意装傻。
“沈明白,我不想跟你说话。”
“……”
黑夜里的另一头,沈明礼果然没再说话。
这下,虞晚更气了。
她苦闷地陷入难捱的沉默里,第一次觉得电视剧里的配角都是能人,配角想要搞事情,那就一定会成功。
不像她,有心搞事情,却遇到个故意不接招的沈明礼。
虞晚不信他什么都不懂,刚才抱她坐在书桌上说话,她又不是没感觉到。
面对全身湿透的她,沈明礼能做到心无旁骛,这会听她说睡不着,还能贴心地给出做仰卧起坐的建议。
他见招拆招的本事,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琢磨中,虞晚忽然又明白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所有影视节目里的女配都有崴脚,害怕虫,害怕黑的共同特性?
因为没有这些特性,她们就没有借口靠近为人端正还道德高尚的主角。
想通关窍,虞晚把怕黑这两个字放在唇齿间转了转,刚要柔声说出来。
天空被一个电火闪照亮,连带着照亮整个屋子。
怕黑是说不出来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虞晚惊慌失措地扑向沈明礼的方向,床尾到书桌,速度比劈下来的雷电都快。
虞晚是真怕打雷,连平日里的装模作样都顾不上。
她紧紧抱住沈明礼,恨不得把脑袋钻进他背心里,沈明礼感受到她的害怕,也不再刻意保持距离,回抱住她,“怎么这么胆小?就这么怕打雷?”
“我胆子不小。”
虞晚虽然嘴硬,但声音里带了哭腔,没了先前的嚣张,剩下的全是可怜。
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笑意,她又要面子的为自己开解,“怕打雷有什么好笑话的?”
“好,我不笑。”
要是此时此刻有盏灯,虞晚肯定能看到沈明礼脸上的笑。
他其实也没那么说话算话。
“轰隆隆——”
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劈得漆黑的屋子,时明时暗。
窗外的树影舞动得犹如鬼魅。
妖风把半掩着的窗户吹得大敞,木窗框重重撞在砖墙上,砰地一声,吓得本就在强撑的虞晚瑟瑟发抖。
“沈明礼,我好害怕。”
她抱他的双手有些用力,指甲都嵌进沈明礼后腰,那种柔软相贴后的疼痛感,激得人腰椎发麻。
“别怕,有我在。”沈明礼强压心底窜起的燥意,尽可能地保持理智。
只是他的理智,在她一声声的害怕中,被磨得所剩无几。
“轰隆——”
“轰隆——”
……
又是接着几声惊天雷。
虞晚想要强撑都有些撑不住了,她迫切地需要安慰,“雷声什么时候才停啊?”
“很快。”
沈明礼的嗓音已经染上压抑和克制,再不停,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可怀里人似乎毫无察觉,还在一个劲儿地轻蹭。
沈明礼忽然有种无力感,他是军人,可同时也是男人。
雷暴天,不仅是在折磨虞晚,也同时在折磨他。
在持续不断的雷暴声中,虞晚紧绷悬吊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这雷什么时候才能劈完啊?
感受到怀里人的害怕,沈明礼竭力安抚她:“没事的,不要怕,有我抱着你,雷电劈不到你。”
听到这话,贴着他脸颊的虞晚恼得不行,“哎呀,你不会哄人就不要哄。”
她那么怕打雷,这人怎么能说出雷电劈不劈她的话?
“轰隆隆——”
屋外又是一声雷鸣电闪。
虞晚的再一次贴近,让倍受煎熬的沈明礼快要失去清明,偏偏抵在他胸膛的人,还浑然未觉,“沈明礼,你摸摸我心口,我感觉我好像要犯心脏病了。”
他布满厚茧的手,被她拉着放到心口。
圆润饱满的弧度,一掌难以掌握。
不等他细细度量,又听她似蛊惑似害怕地说,“你摸摸,是不是跳得好快?”
刹那间,那股夏日午后的桂花香将沈明礼萦绕,他的本能终究战胜了理智。
…
*
滂沱大雨来得迅急又猛烈,家属院内蹲守的知青办忍不住叫苦连连。
“这雨下得也太大了,今晚再熬上一宿抓不到人,明天可不好交差。”
“那丫头也是够伶俐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家属院蹲不到她,你们说她会去哪?”
“会不会躲去乡下了?她姨妈好像就在近郊。”
“不可能,下乡举报信就是这家人写的,结了这么大的仇,还能去?”
“也是,再熬熬,我就不信抓不到人,再能躲,又能躲几天?”
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在楼道避雨,议论的话,全被暴雨掩盖。
虞晚一夜未归,刘萍也担心地一夜没睡,尤其是昨晚还下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女儿在哪里落脚。
万一遇到什么盲流又或者臭流氓怎么办?
想到这些可能,刘萍就急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六点,又要顾及门口守着的瘟神。
等到平时的出门时间,刘萍才面色如常地出了家属院。
她顾不得上班会不会迟到,先去了小槐花胡同和枣儿胡同找人,最后又去了第一协和医院。
等三处地方都没寻到虞晚时,刘萍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段时间,家里家外出了这么多事,她之所以能咬牙强撑过来,都是因为还有虞晚在。
只要有这个女儿在,她就一定会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可如今……
刘萍不敢再乱想,她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过去。
“妈,讨厌鬼昨天就神叨叨地乱跑,是不是去找二姐了?”
“对,一定是去找珍美了。”
刘萍重提精神头,叮嘱了小女儿两句,又赶着去单位上班。
邮局单位有电话。
刘萍借着上厕所的空闲,往京市大拨了个电话,等从乔珍美嘴里知道虞晚没去找过她。
刘萍脑子嗡地一下,人直接瘫坐在凳子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电话的另一头,乔珍美也慌地厉害,“妈,小虞是出什么事了吗?您先别急,我马上请假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