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土匪这件事,我是没有亲眼见过的。毕竟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等我有记忆开始,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标准的老农民形象,干瘦的身躯有些驼背,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上总是看不见笑容。
小时候我问我爸,为什么我爷爷不会笑,结果我爸每次一听见我爷爷的事情,立马也是一副严肃表情,搞得我之后再也没问过。
等我出门念书,偶尔去一趟爷爷那里,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对我的态度要稍微温和一点,不过也仅限于一点。
平常我俩基本上不会主动联系,我寻思老往陕西跑也没意思,所以基本上都是要过年了才会去我爷爷那里看看,顺带拜个年,图省事。
如今我妈这么一问,也让我摸不着头脑,这不还是夏天吗?我又没啥事,这么早去看我爷干嘛?
我妈一脸严肃,说这事儿告诉我,可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
我问为啥?
“我家就你爸有个手机,你爷前段时间给家里打电话,两人电话接通没几句就吵起来,后来我给电话抢过来,你爷爷才把事情给我交代了,不过给你爸气得不行,说别信你爷爷的鬼话,让我不要告诉你。”
鬼话?
告诉我?
我越听越糊涂:“妈,我爷说了啥事儿?难道是因为我的?”
我妈点点头:“你爸让我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大小伙子,好端端的在外面上班,从来不惹是生非……”
我妈不知为何开始啰嗦起来,我见她神色有些犹豫,看来这事不是什么好事。
“妈,你直接告诉我,不然我下午可得走了。”
我妈只好开口道:“你爷爷问我你最近在干什么,说你的电话打不通。”
我问我爷啥时候给我打过电话。
我妈把时间一说,正好是我去重庆山中倒斗的日子。
不过奇怪的是,我没接到电话,手机上连个未接显示也没有?
不过眼下我也没工夫思考,只好编了个谎话,说那几天我随项目去了深山里,手机没信号。
我急忙问我妈到底啥事,我妈对我说:“你爷爷问你最近在干啥,是不是还是在原来的单位上班。”
“对啊,我肯定在上班的嘛。”
“我也是这么给你爷爷讲的,他说你最近有问题,如果能联系上你,让你抽时间去一趟他那里。”
“有啥问题?”
“说他最近看了你的命理,可能不久之后会走霉运。”
我爷自己没有手机,他年岁大了,配个手机多余,所以每次要打电话都得跑挺远。可能那次没联系上我,之后便只能给我爸打电话交代事情。
“你爸听了这话,觉得你爷是不是最近开始迷信了,你看咱们村那些老大爷,年纪大了都有这毛病。”我妈给我解释:“所以我们一直没给你打电话,你爸也说这事儿就算了,你工作忙就不麻烦你。不过这几天你恰好回来了,我想来想去还是给你讲清楚,如果有空,你还是去你爷爷那里一趟。”
我爷爷迷信么?
至少我以前没这种感觉。
一个上山做过土匪的男人,老了还会相信封建思想那一套?
不过我在心里算了下时间,我在家里待了几天,接下来还得去大牙老家,如果再接着去陕西。给爸妈说放几天假这事儿不就自己穿帮了,所以我说我先记着,等我有空了我就过去。
吃过饭,我便坐上去市里客车,在火车站买了票。直奔大牙老家。
我在火车上坐了接近二十个小时,车到站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
不过还好大牙早早打来电话和我确定时间,我出站就看见他在门口等我。
我几天不见他,发现大牙突然老了好几岁,脸色暗沉不说,整个人一点精神也没有,胡子拉碴的,看样子最近愁的不行。
他和我打过招呼,说坐车这么久,让我去他家先休息休息。
“我俩就别见外了,咱们先去看看你妹妹。”
路上我问大牙,你妹妹的肾病是啥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坏了,要换。”
“换肾?”
“对。”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两个都坏了么?”
大牙点点头,我心里咯噔一下,半天没有再开口。
等下了车,我俩站在医院的住院部门口,我问大牙:“普通老百姓是不是很难搞到肾源?”
“是啊,我妹妹得了这个病我才有所了解,全天下等着换肾的人多的很,想排队不知要等到哪一年。”大牙叹了口气:“我说给我妹做个配对,一人一个肾,谁都能活,结果我一开口,我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说我要是取肾给她,她立马从医院楼上跳下去。”
我喉结动了动,拍拍大牙的肩膀:“走,咱们进去吧。”
大牙的妹妹我见过好几次,等这次见到她时,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以前活泼外向的女孩,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不少管子。
她见我来了,立马打起精神招呼我:“方哥你来啦?”
我点点头,大牙的妹妹性格和他一模一样,我有时候说这俩兄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问她是不是很不舒服,她说还好,我哥现在照顾我,没啥难受的。
我在旁边坐下,大牙的妹妹非得起来给我拿水果,我眼睛一酸,说妹子你躺好,我自己来。
我在病房里聊了一会儿,中午大牙给妹妹喂了饭,我再和他去门口吃点。
一出房门,我问大牙,你妹这情况,治下来需要多少钱?
大牙说不知道,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就只能这样养着,反正现在自己手上有点钱,至少眼前没啥好担心的。
“你家里人知道你古董买卖黄了吧?他们没问你钱从哪里来的?”
“哪能不问啊,不过我说我重新找了个伙计搭档继续干,最近生意不错。”大牙嘿嘿一笑,摸了摸那憔悴的面颊。
我和他进了一家面馆,各自要了份面,老板娘先给一人上了一碗面汤。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你现在兜里还有多少钱?”
大牙一愣,说回来的时候还欠医院点钱给还了,这几天把该做的检查做了一遍,让医生改一改治疗方案。之前家里没啥钱,医生也表示理解,所以用药比较保守,能省则省。如今大牙回来了,自然看不得自家亲妹子受委屈,立马掏出钱来给家里人吃了颗定心丸。
“大概……还有个七八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