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打打闹闹中过去,待林间鸟鸣喧闹,几人才又开始行动起来。
依旧是没什么目的,一路上倒是遇到好些灵草植株,不过年份太短药性低劣,入不得陈碎少爷的眼,一概不许他们采摘。
所以时至今日,几人仍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盛火忍不住开始产生自己运气是否真的会差到如此程度,才以至于在以天材地宝闻名的小福地中三日都一无所获的时候,几人在一处山背处发现一座洞穴。
洞穴前是一片只有一指深的水潭,往侧面几尺是一线飞流直下的瀑布,倾斜而下的水流在山腰突出的巨石上撞成飘渺白雾,白雾坠落在水潭中归于平静,缓缓流向远处。
洞穴向下延伸,洞口和水潭水面齐平,有清泉沿着洞口源源不断溢到洞底。
几人没有莽撞的立即上前查看,停在了距离洞穴数十步的距离处,就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从洞穴深处刮上来的微风,吹在口鼻之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舒畅之感。
洞间有至宝,十分显而易见。
陈碎额前碎发被吹的微扬,将四处扫视一遍,说道:“水进不满,凉风穿穴出,是个活洞,还有其他出口。”
机遇危险向来不分家,天材地宝不止对人有诱惑力,对山兽精怪同样有巨大吸引力,诞生山野间的天材地宝一般都伴随着大妖的镇守,否则早就在诞生之期就被野兽对宝物的本能分食殆尽了。
束星河手握长剑,正准备靠近查看之时,身后树林间的异动让他停下脚步。
看清树后出来的一行人后,盛火几人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冤家路窄,来的正是元清宗那群人。神色都不怎么好,修为浅薄一点的弟子精神都有些萎靡,甚至有一两个还搞的灰头土脸的,很明显是失去古狐踪迹,白忙活了一场。
元清宗的人从拐角出来后,看见不远处的盛火几人先是一愣,下意识的扫视周围,发现洞口异状后为首的长老倒是掩饰的很好,但他身后的弟子面上难掩一丝喜色。
一群人就堂而皇之的在水潭附近休整起来。
束星河见状挑眉,将剑鞘往地上一杵,在洞口前抱臂而立。
意思不言而喻。
元清宗却视而不见,依旧我行我素。五境长老轻轻地看了一眼几人,心中对他们实力就有了大概。那小女孩一眼便被他看的透彻,不过是刚踏上修行的懵懂小童,对于他来讲宛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至于另外两个,约莫是有什么隐藏修为的宝物在身上,无法确切看出修为高低,但他能肯定那两人修为高不过他。
如此年纪,能达到五境之人一洲之中也是凤毛麟角,往高了说,那两人之中有一个五境就算他出门没看日子。
束星河与陈碎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因为这点沉不住气,互相有说有笑起来。
四境传道老师视线在束星河与陈碎之间摇摆不定,揣测两人谁才是三人当中可以做主的人。
然后对着身边一个弟子悄声说了几句。
年轻弟子点点头,向着这边走来。
弟子面上带着一丝敷衍的愧赧,“昨日十分对不住几位,我们追逐那头狐狸许久,都十分疲惫,一时间未曾留意到几位被波及,拖累了几位,还请几位不要见怪。”
陈碎看着眼前这少年弟子,有些好笑,“小友就言重了,吾辈都是同道中人,一只古狐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咱们都理解。我们也有心将古狐收入囊中,奈何实力与元清宗这样的……嗯,宗门翘楚比不得,因此只能见着这块肥肉被别人所猎杀了,至于旁人的性命,那能有什么干系。”
“如何能与千年难得一见的妖兽所比呢?你说对吧,小友。”陈碎说的十分和善,似乎对之前的事并不介怀。
被派出来解决矛盾的弟子,自然不是听不懂话的傻子,这是在嘲讽他们元清宗仗着势力罔顾人命。
年轻弟子一噎,看着几人的神色变得不善起来。显然在他预料中完全没想到这几人竟连元清宗的面子也不买,自己都先行道歉了,为何还死死揪着不放?
他索性也懒得再伪装,没好气道:“上山修行,机缘转瞬即逝,握不住就是别人的了,这个道理道友难不成还不明白吗?”
陈碎嗤笑,“我当然明白。”
无人看清陈碎的如何动作的,只知道话音刚落,一把材质如同冰霜,薄如蝉翼的利剑便轻飘飘的放在了年轻弟子的脖子上,“拳头大就是硬道理,那我若是现在让你命丧于此,你服还是不服?”
弟子双眼瞪大,不敢置信竟有人知晓他身份情况下当着众人的面忽然发难,而后才后知后觉开始恐惧起来。
一张脸因为羞愤和恐惧交杂,憋的通红。
盛火还是第一次见到陈碎拿出武器,那把轻巧至极的剑更像是女子使用的样式,剑身晶莹如冰,看起来一触即破,却蕴含着削发如泥的锋芒,在陈碎手上竟也不显得违和。
见事情迟迟都没有解决,甚至还有加剧的趋势,五境长老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盛火这才算是仔细看了眼
那长老五短身材,挺着一个圆润的肚子,不是十分虚胖,反而一部分肥肉练成了健硕的肌肉,黑黝黝的泛着光亮,眉宇间一股高傲之气,不像是山上修行者,更像是市侩商贩。偏生穿的是严肃规整的宗门长老服饰,显得他不伦不类。
陈碎看着走来的人,举剑的手动也不动,只是眉头皱的死紧,仿佛打了个结。
按常理来说,修行后极少有人能丑的天怒人怨,就算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修行后也能改善容貌几分。
他自小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人就没有一个是丑的,长时间的熏陶导致他对人的容貌要求不说十分苛刻,起码有七八分挑剔,这些年连从他院子里飞出去的虫子都要被收拾的光鲜亮丽,什么时候跟这模样的人打过交道?
这长老容貌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有碍视听,陈碎干脆闭上了眼。
那长老墩墩的走过来,见陈碎的剑放在弟子脖子上也不如何急,息事宁人的说道:“你们想如何?想要什么补偿直说便是。”
说的十分理所当然,眼神中还带着几分不耐烦,眼前人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想趁机讹上他们好要补偿,这种人他见的多了。他方才本就不想多此一举,是孔顺那斯,做个传道先生迂腐至此,非说要先处好关系之后才好行事,遣人过来道歉,如今又缩在背后不吭声。
怨气冲天的长老越想越烦躁。只想赶紧了却此事,好查看洞穴之中到底有何东西。
陈碎看了眼咬牙死死忍着恐惧的稚嫩弟子,不管是因为觉得有倚仗,还是原本就有一点站着死不跪着生的志气,好歹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只是被人教歪了而已。
他收回剑,放过了那弟子,不急不缓地对那长老说道:“元清宗还是讲道理的,我这人也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只是论财力,你们元清宗加起来都不一定有我富有,这天下的寻常宝物我都是瞧不上的。”
陈碎面带笑意的眼神从元清宗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毫不避讳。
“论实力,就凭你们元清宗现在的人,也杀不了我。方才既然你们也说了,是你对不住我们,那不如你再说说,你们元清宗的对不住,应该如何补偿?”
长老背靠元清宗向来嚣张惯了,已经记不起多少年没有人敢如此给他难堪,早已忘记人外有人,被气的面色涨红,指着陈碎指尖颤抖。
“竖子如此无礼!”
养尊处优惯了的长老,在宗门众多晚辈前如此丢脸,肝火瞬间就将原本就黑黝黝的脸色冲成更深的猪肝色。
他的手指都快指到陈碎鼻尖上了,陈碎没有丝毫怯懦,脸色如常定定的站在原地。
眼见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元清宗那位传道老师才赶紧走了过来。
盛火咧嘴讥诮,一个大宗之人,行的是道歉之事,愣是被他们整的像是什么天大的赏赐,还要一点一点逼出来。
与那个有碍视听的长老不同,这位传道先生身形清瘦,面容看起来有些斯文,举止也不似那人高高在上,带着一两分山上人脱尘之气。
他先将那个长老手指压了下去,微不可察的用眼神示意他沉住气,然后才面露愧色冲着陈碎拱手弯腰道:“鄙人孔顺,之前是我们多有得罪,还请几位见谅。”
此人单从言语做派上看比方才几人真心实意的多。
陈碎伸手制止,笑道:“我们两人倒是不打紧,就算之前被冲撞到不过也就落个受伤的下场,不至于身死,但是我家小师妹不一样,若是我们之前反应慢上片刻,此刻她还能不能见到太阳都不一定。”
孔顺一点就透。
这是要他向这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低头道歉才行。
垂着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你!”长老又忍不住怒斥出声。
清瘦先生迅速的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心有不甘地压抑住,袖中的拳紧握。
尽管心下羞怒,他还是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向着盛火一丝不苟的作揖:“还请这位小友接受元清宗地歉意。”
盛火经此一遭,对元清宗的印象极差,只冷冷的看着他,坦然受了这个礼,“无妨。”
陈碎笑眯眯地说道:“如此便妥了,咱们化干戈为玉帛,矛盾说开了就是朋友了,以后若是有事还能互相帮助一下,你说是吧,孔先生。”
孔顺一副低眉顺眼的诚恳模样。
陈碎却没准备就这样放过他们,热络的拉着那两人喋喋不休的攀谈着,拐着弯的讲话恶心着他们,又极好的掌握着那个度,让两人不至于被他恶心到动手。
孔顺碍于方才好不容易才使双方面上勉强过得去,如今又不好直接撕破脸,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衣着讲究的后辈行事如此乖张和不要脸皮,真是生平罕见。
孔顺想当做没听见也不行,陈碎隔个几句还会问他是否是这个理,烦的他几欲暴走。
没多久他就被叨叨的面色木然。
让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到盛火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她站起身来,走到束星河身边,问道:“我能先去看看那个洞穴吗?”
束星河在有意无意地留意着陈碎那边的情况,他对元清宗的人品实在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闻言叮嘱道:“别太靠近了,仔细些。”
盛火点了点头,蹚着水在可以完全看清洞口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靠的近了,洞穴中传上来的清凉气息更为明显,凉意中夹杂着一丝丝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在原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盛火准备去洞口侧面先看一看,有什么不测反应时间也多一些,正准备抬脚之时,身旁跟来一个身影。
盛火皱眉望去,一名元清宗女弟子厚着脸皮凑了上来,看见盛火,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束星河皱着眉准备过来,盛火转过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可以解决。
束星河止住脚步,有些不放心的看着盛火。
盛火站在原地,双脚浸在冰凉的潭水中,“你那长老还是老师叫你来的?”
女弟子一愣,有些羞羞怯怯的摇头说道:“他们没有此意,这是我第一次进入福地历练,有些好奇,此前只能一直跟着师长拼了所有力气追那头古狐,耗费了不少精力却是竹篮打水,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我都还没遇上力所能及的机缘,所以想涨涨见识。”
盛火指了指毫不客气驻扎在周围的一行人,讥讽道:“没有此意?那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此处风景秀美,你们元清宗八人又太过于孤单,所以在这里安营扎寨?”
女弟子微笑,没辩解。
盛火凝视着女弟子,拍了拍剑,“想打架?”
女弟子有些惊愕,有些不解,她看得出眼前的少女修为不如她,为何这么有底气?
看着盛气势颇足的模样,女弟子心思急转,开始吃不准盛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这人是某个隐世家族贵女?如果她敢和她打架,她背后的势力一定会将她粉身碎骨?亦或是她有什么神兵利器可以一击毙命?想来想去女弟子心里已经越来越没底气,她不过是有了机遇才踏上修行的普通人,费尽心思才在元清宗成为受到资源倾斜的那部分弟子,并不想因为一时意气之争付出生命,断了大好前程。
可是就这样回去,也没法交差。
一时间咬牙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