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荷很快取来纸笔,生涩地执起毛笔,便“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了起来。尽管字有点丑,但石头那么聪明,应该能轻易看出来。
李氏见沈小荷写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不过见她奋笔疾书,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好奇地问道:“小荷,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写字?”
周氏得意地回答:“现在不止是小荷会写字,我们几个也学会了不少字。”
“什么?你们也学习写字?”李氏更为惊诧。毕竟她们不仅是女人,还是四十几岁的女人,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学习写字?
周氏继续说道:“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实在是狗屁不通。识文断字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坏处,我们为什么要排斥呀?假设你大字不识,跑去跟别人签订契约,说不定签了个卖身契,直接把自己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家数钱呢。”
朱氏也附和道:“没错,我们要活到老学到老,争做一个有本事的人才行。”说完,朱氏又看向周氏,“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每天都是吃同一锅饭,为什么小荷她爹那么聪明,学习所有东西都是最快呢?”
周氏摇了摇头,“你别问我,我也觉得奇怪呢。他那脑子就像被佛祖开过光一样,有些字我虽然背得滚瓜烂熟,但隔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他倒好,学了六七天了,知华和小龙每次考他,他都不会被考倒。”
沈小荷写完信后,便拿起纸张,呼呼吹了几口气,等上边的墨迹彻底干透,才塞进信封里。
“大伯母,你把这封信交给石头娘,她自然知道怎么做。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只要你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收获的。”沈小荷说道。
不过,李氏似乎灵魂出窍了,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傻傻地呆着。
“大伯母……”沈小荷再次喊道。
李氏回过神来,慌忙接过沈小荷手中的新,苦涩一笑:“小荷,谢谢你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她又和周氏朱氏寒暄了几句,便要回城西镇。
周氏到底心善,见她急着赶过来,才呆了一会儿,连口水都没喝,又急着赶回去,说道:“赶回家要一个多时辰呢,眼看现在快到饭点了,你还是吃了饭再回去吧。”
李氏答道:“算了,娟儿正坐着月子,她现在情绪又不好,我得早些回去带着孩子才行,我不敢离开太久。”
周氏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好再坚持,便和朱氏一道送她下山。
当然,见李氏这么急着走,来到饭堂的时候,周氏又特意去里头装了盘饭,弄了些肉菜,让李氏路上吃。
李氏接过温热的盘子,感觉心里热乎乎,想不到自己过去对周氏她们那么不好,还打心里看不起她们,但她们却没有在自己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
“谢谢。”李氏的脸变得灼热起来,声音细若蚊蚋。
“那你快些回去吧,你现在要照顾娟儿和她的孩子,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周氏并没有说些“有空常来玩”之类的客套话。
“嗯,我会的。”李氏说完,便进去周氏特意安排的马车。
这宁远县车马行距离锦绣山庄还有一段路程,她需要走过去那边,才能搭上前往城西镇的马车。周氏为了替李氏节省时间,也为了不让她那么累,便叫马车把她送过去车马行那里。
李氏捏了捏袖中的信,再对着这热气腾腾的饭菜,眼泪汹涌而出。
……
“三弟妹,大嫂刚刚发呆的样子可真凄凉呀。啧啧,想不到她现在过得如此苦楚。”朱氏叹道。
“唉,那是她的命,她嫁了那么个丈夫,只能说她运势不好。”周氏这般说。
朱氏不无感叹地说:“现在娟儿生了,到时候小梅和那个香莲若是生了孩子,恐怕也是由大嫂帮忙坐月子呢。也真是孽缘呀,大哥纳香莲为妾,小梅又嫁给了香莲的儿子。为了不让小梅以后日子好过点,恐怕大嫂就算在香莲那儿受了委屈,也只能忍。”
“那倒未必,沈铭远和小梅姐根本就没有挣钱能力,他们现在的日常开销还是由大伯负责呢。所以香莲和沈铭远就算再有意见,也不得不低头。当然,若是沈铭远侥幸飞黄腾达了,估计他会立刻对大伯一家翻脸。”沈小荷插话道。
毕竟那沈铭远忍辱负重,自家娘给别人做妾了,他堂堂一个读书人竟然还能当没事人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家死去的老爹被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这种人要么脑子不正常,要么心胸异常宽广,要么另有目的,所以才能看着自家娘肚子里有别人的种。沈小荷坚信,沈铭远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文质彬彬。
“唉,算了,反正我现在已经叫她过去跟石头娘学习做糖的技术了。这门手艺活不算太复杂,就是有些辛苦,只要学个大半天,就能学透。而且糖的需求量大,只要她肯努力,不愁以后挣不到钱。”沈小荷这般说道。
而沈定柏和沈秋生几人知道李氏过来求助,沈小荷让她去跟石头娘学习之后,同样没有太异常的反应。
他们是很担心沈定松知道山庄是他们的产业后,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过来,怎么甩也甩不掉。现在得知李氏有心要努力后,也是抱支持的态度,毕竟若是有一技之长傍身,将来的日子铁定不会困难。
可以这么说,看到李氏这么真诚,沈定柏和沈秋生两家人还是很欣慰的。他们也不确定李氏能不能坚持下去,又能坚持多久,但她现在心境有所改变,也算是一个大进步。
吃午饭的时候,裴炎正在若无其事地和徐麒卢辛聊天,却被周氏喊话了:“你这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你还是快些回家吧,别继续逗留了。”
裴炎……
他不想走呀,一想到回去京城,他就要像过去那样,对着那一堆堆带着虚伪面具的人,他就觉得无比烦躁。
他已经厌倦了争权夺利,不想像其他人一样,为了所谓的权势而勾心斗角,彻底摒弃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