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之境破碎,杨涧只觉眼前一黑,再次睁眼,王叔宁、朱锦堂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一间茅草屋映入眼帘,两棵参天古柏仿佛是最忠诚的卫士,拱卫茅草屋。
朱锦堂嬉笑道:“杨涧,欢迎来到东洞洞天。”
你管这个叫洞天?
杨涧顿感无语。
目光所能看到的范围,大概相当于一个篮球场,再远处,全是迷雾。
朱锦堂以为杨涧还没有从先生的考验中缓过神来,直接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走走走,咱都等你好半天了,咱们要修炼了,先生在等着咱们呢。”
好像想到了什么,朱锦堂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着杨涧的肩膀说道:“先生的考验,难是难了点,你资质不行也没事,咱也被困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杨涧惊讶道。
在他的感知中,他只是回答了一个问题,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
王叔宁轻笑道:“锦堂,杨涧与你接受的考验不同,并非考验资质,而是明志。”
朱锦堂似懂非懂地点头,殊不知,明志是心境中的一道重要关隘,唯有知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努力,才能达到这个境界。
修行,不止是修力,还有修心,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余殃。
王叔宁继续道:“杨涧,既然你已知晓想要什么,今日,我便托大,做你修行路上的领路人,如何?”
杨涧闻言,持弟子礼,向王叔宁作揖一拜。
王叔宁侧身躲过,缓缓道:“我乃儒家修士,你不必拜我门下,唤我一声先生即可,有朝一日,若是我能为儒家再开一条文脉,你依旧想称我为师,我必收你入门。”
无垠之境发生的事,王叔宁不知晓,但是,洞中篆刻的文字,化作兵戈入杨涧体内,他却是一清二楚。
圣人造字,每一个字都有不同的演变,不同排列,皆有不同的意境。
若是以文字入体,编撰一篇锦绣文章,说明杨涧与儒家有缘,而兵戈入体,杨涧则更适合兵家。
儒家术法、兵家手段,截然不同,强行修炼,难免误人子弟。
至圣先师门下三千弟子,因材施教,人尽其才,这才有后来的七十二贤。
杨涧不解其意,却也不怎么在意。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王叔宁传道于他,王叔宁就是他的老师,世俗的名份,没有那么重要。
“我也不会只有一位老师。”
老师与师父,在杨涧心里,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见杨涧点头,王叔宁笑问道:“何为修行?”
“逆天行事,壮大己身,腾云驾雾,无所不能!”
杨涧肯定道。
王叔宁摇摇头,说道:“非也,道祖有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修行是以天道之有余补人道之不足,吾不以为然也,吾以为修行是改习性,修道德的过程,开悟己身之不足,观览天地万物以补之。”
朱锦堂插嘴问道:“先生,你的意思,修行就是修正自身?”
王叔宁想了想,说道:“何尝不是一种接纳?接纳世间万物、芸芸众生,坦然以对辽阔天地,直至心境圆满。”
杨涧作揖,郑重一拜,诚恳道:“谢先生教诲。”
朱锦堂用胳膊肘捅了捅杨涧,嘀咕起来,“别听先生忽悠,读书人,嘴皮子功夫最厉害。”
王叔宁哑然失笑,“锦堂,你离道不远矣。”
修行、修道,路漫漫兮其修远,各走各道,哪管他人胡言乱语。
杨涧第一次正视缺根筋的朱锦堂,这个猪头,脑子有问题,又好像是......大智若愚。
未来路上,有这家伙结伴同行,也不错。
大道之友!
王叔宁欣慰地看着二人,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风华正茂,挥斥方遒。
“杨涧,接下来,你要记住,修行是前人一步一个脚印摸索而来,按部就班,循循渐进,方能避免误入歧途、走火入魔,害人害己。”
“不可知的时代,大道无数,各行其法,百花齐放,每一个境界,有着诸多不同的说法,如道教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又如佛门三界,忍、持、悟,还有儒家志学、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
“修行体系不同,境界划分不同,非大毅力、大气魄者,不可跨界修行,相互借鉴。”
王叔宁略作停顿,眼中出现一抹与他性子不符的狂热。
“在我人族最为混乱、危难之际,有一位皇者站了出来,以质子之身,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万千体系,以人境九重、道境五层划分,敢有不尊者,灭其宗门,断其传承,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
听到这里,杨涧惊讶道:“始皇,统一度量衡?”
王叔宁点头,朗声道:“当时无人知晓始皇陛下做了何等壮举,后世之人才深知始皇之伟大,诸子百家,相互印证,我人族彻底止住颓势,涌现一代又一代的英才!”
“哪管你天道、地道、人道,人境九重,炼人之极境,修道五层,寻道、问道、悟道、合道、证道,体悟大道无穷奥义!”
王叔宁慷慨激昂,恨不能投身于那个壮阔浪潮。
朱锦堂面露疑惑,“先生,咱听说道境其实也有九层?”
未等王叔宁回答,杨涧开口道:“九五之数,阴阳相对。”
王叔宁称赞道:“不错,始皇陛下以九五之数划分各大境界,然而,道家、阴阳家等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天地相对,水火不容,界分阴阳,故而,人境九重,道境亦有九层,证道之后,应以‘三人’而分。”
“三人?”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先生,你读书厉害,算数不行诶,‘三人’加上五层,这不是才八项嘛。”
朱锦堂扳着指头数道。
王叔宁揉了一下朱锦堂的脑袋,“最后是超脱,或者说是一个迷,纵观光阴长河,世间存在,无一人能登临此境。”
“先生的厉害,不在于修行,而是教化。”
观察到王叔宁眼中的一缕落寞,杨涧开口说道。
之前,从神秘人那里已经知晓王叔宁困于悟道一层千年之久,先生应该也想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王叔宁笑了笑,“杨涧,你一定要记住,循循渐进,切勿贪功冒进。”
杨涧点点头,小命要紧。
王叔宁一手拉住一人,三人瞬间进入茅草房内。
这一刻,杨涧才知晓,何为芥子纳须弥,真正的东洞洞天,原来是这间茅草屋。
无数的书柜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圈,不知延展到何处,更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读书声,又好像有袅袅炊烟缓缓上升。
朱锦堂就喜欢看到杨涧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嘿嘿一笑:“杨涧,这里是先生的藏书之地,有数百万之多,其中的一些孤本,价值不菲,咱没钱了,偷一本出去卖,保管富得流油。”
杨涧没有理会他,而是指向更远处问道:“那边是?”
“先生救助的百姓、修士,有些厌倦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就自愿跟随先生,后面就在东洞洞天定居,帮先生打理这些藏书。”
朱锦堂明显对这里很熟悉,随手拿起一本书,继续道:“先生不愿打扰他们,他们也不想打扰先生,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说着,朱锦堂指着不远处的书桌,“那里是先生的悟道之地,千万别过去,道韵很强的,涉及到悟道层次的强者,稍有不慎,会陷入道中,无法自拔,一旦彻底迷失,先生也救不了你。”
这一刻,朱锦堂真正展现自己天潢贵胄的底蕴,寻常修士不知晓的禁忌,在他这里,一清二楚。
王叔宁温和道:“杨涧,当你踏入道境,可以去那里坐一坐,感悟我的道,相互借鉴,取长补短,有助于壮大你的道。”
之后,他对着朱锦堂郑重道:“锦堂,昔日你修为半废,明帝亲自出手,依旧无法令你恢复,我以儒家之法,镇压颓势,再带你一路南下,来到秀文县。今日,我将彻底废你修为,引祖龙之气为你重塑静脉,再造乾坤,若不成功,你将沦为废人,只有百年岁月。你可愿意一试?”
王叔宁带朱锦堂不远万里来到边陲之地,目的就是以祖龙之气助朱锦堂恢复。
然而,祖龙之气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祖龙道场开启在即,具体时间,无人能够推算出来,也就有了二人常驻三年的等待。
静极思动,自有天意。
青衣少女拉动锁龙井中的铁链,无意中破开了某种封印,牛鸣之声,正是龙气泄漏。
虽然王叔宁将铁链归于原位,但是裂缝已现,祖龙之气正在缓缓漏出。
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稀薄的祖龙之气,在可控范围之内,王叔宁有足够的尝试机会,帮助朱锦堂重塑经脉,避免吸入太多龙气,彻底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