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觉得身世有些难堪,并不愿提赤练蛇,只说自己有花蟒之血。
后来一心钻研佛法,才稍稍悟法,从来以人正身,并不如妖般离经叛道、恶行无状。
直到结识了西域高僧毗夜后,她才又领悟新的佛法妙义。
女君低头思索,眼前这个身负神血的男子,最能帮她求得真法。
而她求佛之心坚韧。
毗夜法师说,要求真法,先至化境,男女同修,佛法无边,大乘无量欢喜佛,半人半妖之身,精进太难。
这神芝之血是转圜的契机,如能天长日久靠异血增进功力,就可早日至化境。
届时,再同这神血男子双宿双飞,同证佛法。
此时,他又来问她妖血一事,当着满殿贵客,岂不无端令她尴尬?
女君咬咬唇,不语。
毗夜法师上前来解围,“佛法无量,普渡众生。女君虔诚,大乘无量欢喜佛,只问因果,不问来路。修何因,结何果?”
毗夜法师声色庄严,“吾神,可能未参透刚才十六天魔舞中的禅意。”
“好一个因果。”沐川面具下,眯起狭长的凤眼,点了点头,“许是九洲无风无浪了太久。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去养出这些幺蛾子?”
毗夜诧异,看向女君。女君也生出惶恐。
先前女君只说供养了一个神族的男子。
毗夜觊觎已久,神血。呵呵。
急待今日宴会相见。或能论一论佛法。
可是,眼下……
毗夜略略沉吟,哈哈大笑,“佛法无边。贫僧愿为吾神讲法。”
沐川斜眼看他,面具之下挡住了他凝霜的脸,“这位高僧,也有妖血?”
女君心头一动,诧异望着毗夜,“尊师,你?”
毗夜取下面具,一双妖瞳突现,他面容妖美,百年前曾在这瑶女国春风一度,不想百年后归来,发现他的女儿已做了女君。
感慨之后,他便化名留下,教导女儿,也寻来了罕世的芝血想帮女儿精进。
无奈女儿受那凡人女君的教导,规规矩矩做人,无半分赤练蛇的风采,更是心仪了神族男子十年而不敢造次。
今日,他就要先助女儿,得偿所愿。
他眼中竖瞳突显,沐川皱上眉头,这令人讨厌的竖瞳。
他先前对女君并无不满,犹豫纠结了十年之久,盖是因为每每想到女君父亲那滑溜溜的蟒身。
接着就想到那神魔战场上那擎天巨大的蛇身。
如今这个妖僧,又是一双讨厌的蛇眼。
妖僧看他扶额头痛,心道,神族男子不过如此,仍然难抵他摄魂之术。
“高僧,你这是何意?”女君仓惶醒转,去拉毗夜。
毗夜诱惑诵经之声从殿内八方传来,在场众人一同眼晕昏睡。
毗夜对女君说,“好女儿。我便是你失散多年的父亲赤练蛇君,今日,为父便助你一偿夙愿。得到此神。”
女君怔住,然后抖抖松开双手。
毗夜满意道,“乖女儿。快喝了这少女身上的芝血,功力大增,今夜再同他销魂,才能参悟欢喜佛无边佛法。”
女君惶惶转身,伏到花车前,一时心悸,不知从何下手?
耳边忽然响起沐川温煦如春风的声音,“嗬。原来,你的一半妖血,是这臭名昭著的赤练蛇君啊?”
女君身子一震,呆呆向沐川望来。
沐川缓缓取下面具,一张冷冽天神的面容。
赤练蛇君向后退了一步,看清了眼前的神族,面上一片风轻云淡的男子,却不知为何大殿里却陡然威压四起。
他有些想退缩,但为时已晚。
沐川未动分毫,只淡淡的脱去外面那件妖红的大氅,“我实在不喜欢这个颜色。”
细想来,还是大姜国国君家送的衣服好看。称心。
他看也未看毗夜,只徐徐走向花车,俯头温柔去看那花车上的少女。
十年未见了,小雪团长成大雪团了。
渐渐长成了国君的眉,国君的鼻,国君的唇。
他以前常常嫌弃国君一家长的秀美,换了多少代也未长出一个英武的男子。
但从未想过,生在了女儿的脸上,倒是十分顺眼。
“吾神。也想要这……芝……芝血少女?”女君凑前,结结巴巴问道。
“是啊。”沐川头也不抬的答她,“她只是我一人的。”
他心里轻笑,这是她爷爷自己说的,把她送我,做猫儿狗儿,做暖床的侍女。
女君惊诧,“可是……”
沐川把少女轻柔抱起,徐徐向殿外走去。
女君失神立着。
那赤练蛇君还有些不想死心,毕竟,若得些神血补养……
他刚想上前,只听见沐川轻轻一声叹息,“莫急。我听过你在九洲竹罄南山的累累要案,千年之前,还曾四处寻过你。”
他抱着少女走向殿外,身姿颀长清贵,头也不回,声音远远飘来,“我只是不想衣裳和她被你脏污的妖血溅到。”
话音落下,身后霎起金光,金翎羽箭一瞬就穿透了赤练蛇君恶贯满盈的妖身。
赤练蛇君,千年之前,就戕害了无数的女童,千年后,竟开始自成一派的传扬邪教邪法继续祸乱凡世?
此妖。当诛。
女君双目失神,呆呆跪在地上,一殿恶臭的妖血。
沐川抱着雪容回到永宁客栈。
客栈的门关着。
他吱呀推开,
空无一人,地上一滩血迹。
看来,店主夫妻已遇害了。
沐川向来懒于过问凡人生死,横竖也就那几十年,多两日少两日,区别不大。
但当下,也捏了捏拳头。
他找到了雪容的闺房,
雪容住着这客栈楼上最好最大的房间,
从绣床到妆奁,还有房内的柜子,桌子,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
看来店主夫妻确实一直厚待于她。
他将雪容放在床上,看着仅有一块绢丝包裹着她的胴体,皱了皱眉。
他去衣柜胡乱找了些衣服,屏着呼吸,慢慢给雪容穿上。
少女的身体,光洁白嫩如玉,他有些挪不开眼,呼吸沉重。
好容易穿好后,他已面色赤红。
轻柔给她盖上被子,
他转身下楼,口干舌燥,“咕咚”“咕咚”灌了两大罐凉茶,又去街上买了几身朴素的衣服。
再回来“吭哧吭哧”去拖地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