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当着民众的面,揭开了尸体上的白布。死者的眼睛外突,嘴角凝结着黑血,尸身肿胀得厉害,臂膀和大腿上遍布青紫色瘢痕。
“回禀大老爷,死者的确是中毒身亡,他的肚子里还有残留的毒蘑菇。他身上的淤血和瘢痕是他发疯时撞击外物所致。”
仵作说完,便将验尸单和毒蘑菇一同呈给郑县令。
那位老婆婆在堂下又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捶地,“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县衙外也聚集了很多民众,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大家都知道那是毒物,苏记鱼铺还敢卖,这不是谋杀是什么?”
“搞不好,这苏记老板是别国的奸细,专门来迫害老百姓的。”
“肃静!”郑县令猛地拍下惊堂木,老婆婆抖了一下瑟缩在原地不再哭嚎了,民众们也噤若寒蝉了。
“苏记鱼铺的老板何在?”
“民女苏宁见过郑县令。”
“死者昨日曾在你的商铺买过蘑菇,你可识得他?”
苏宁走近了仔细观察尸体,中毒身亡是事实,吃了毒蘑菇也是事实。但那些瘢痕是外部撞击所致,却不是发疯,更像是拳打脚踢造成的。
“民女售卖的货物都有凭证,不知这位婆婆能否拿出苏记的凭据?”
苏宁从袖中掏出几张盖着苏记印信的便签,托师爷转递给郑县令。
便签上面写着买卖的品种、数量和日期。早在开食品铺子之前,苏宁就想到了要如何预防别人栽赃食物吃死了人。
老婆婆开口大骂道:“凭证?什么凭证?你一个臭卖鱼还要什么凭证?”
郑县令无奈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公堂上不得口出狂言。本官只问你,你可拿的出苏记的买卖凭证?”
老婆婆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过了好半天才说:“想来是丢了,对,就是丢了。就算没有这个,也是他们卖的毒蘑菇吃死了我儿子。”
苏宁瞥了她一眼,看向郑县令说道:“我们店里只售卖干蘑菇,泡发后也还是干瘪有嚼劲的样子。但我看尸体里解刨出来的蘑菇是湿润的,看起来是鲜蘑菇。而且,我们店里从不卖见手青这类的蘑菇。”
跟来的小厮也附和道:“苏记鱼铺卖的都是干蘑菇,我家主子吃了并没有中毒。”
言下之意,这是有人偷梁换柱,故意栽赃陷害。
郑县令也不是胸无点墨的贪官,他看见仵作站在一边频繁得拿衣袖擦汗,便知内中定有隐情。
他重新唤来一名仵作,很快便得到了二次尸检的结果。
郑县令手里拿着尸检单,厉声问道:“张大强,是你主动交代,还是等本官发落?”
先前擦汗的那名仵作“噗通”跪下来,“大老爷饶命。我不该收人钱财,帮人做伪证。”
要不是他欠了赌场太多银子,被人威胁再不还钱就要拿妻女抵债,他也不会干出这等勾当。
“昨日傍晚,有个人找我来说,要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给他做一份假的尸检单。我以为他只是要敲诈苏记一笔银子,谁知道今日人真的死了。”
“找你的那个人是谁?”
“他蒙着脸,我看不出。”
大富赌场势力众多,主家好像跟州里的知府有亲戚。今日说与不说,都是一个死。为了不牵连妻女,他只能选择不说。
郑县令不怒自威,“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人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死者被人打死后,才强行灌入毒蘑菇的。”
“此事既与苏记老板无关,苏宁可先行离去。张大强身为仵作,做假证是罪加一等,收监候审。”
“是,民女告退。”
苏宁完全不关心背后的主谋是谁,她只想凭良心安安稳稳地赚钱。
可是,天不遂人愿。
第二日,苏宁一大早就蒸了肉包子来镇上卖早点,就发现自家店铺被人泼了鸡血。门上用鸡血写着几个大字,“杀人犯法,一命换一命。”
所幸,天还没亮。苏宁跟杨大哥一起清洗了那些鸡血,才重新开门营业。
毒蘑菇害人一案,案情大白,不仅没有损害苏记鱼铺的客源。反而让苏记鱼铺的名声传遍了镇上的家家户户。今日的客流量比昨天更大了,一些平民百姓也来买干货尝尝鲜。
临关门的时候,袁月拿着账本说:“苏姑娘,你看今天的流水足足有六两五钱银子呢,比昨天和前天都高!”
苏宁右手托着腮,打趣道:“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那个栽赃我的人呢?”
李思思坐过来,安慰道:“反正现在全镇的人都知道苏记鱼铺卖的食物新奇又好吃了!”
“是啊,生意大了,难免惹人眼红。以后得多雇个人来看管铺子了。”
苏宁想起李虎是个练家子,与杨大哥商量道:“大哥,你看能不能让李虎夜里住在这儿,我每月给他开一两银子的工钱。”
杨大哥犹豫着说:“李虎以前在州里给人做看家护卫,他老娘病了需要人照顾,他才回村里来,不知道他夜里能不能脱开身。”
苏宁只说:“这样吧,你与他说一声,他要不愿意就再找人。”
回到家后,杨大哥栓了牛车就去找李虎。
李虎正在厨房熬中药呢,杨大哥瞅着他的背影,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为了给他娘买药,李虎在家附近接了不少农活。每日白天给别人拔草种菜,晚上守着他娘睡两三个时辰,就去河里捕鱼。如今,他身上瘦的只剩些腱子肉了。
杨大哥拿着板凳坐到李虎身旁,说道:“李虎,苏姑娘要找一个看铺子的人。看上你有点身手,每月能开一两银子,你愿意去吗?”
李虎很想应下这门差事,一两银子能买一个月的药了,可是娘晚上总是咳血.......
火光映在李虎的脸上,明暗交错,就如同他的内心一般。纠结了半天,他终于开口了:“杨大哥,你知道的。娘的病是痨病,晚上不敢离人的。”
按说,李牛和他是亲兄弟,该分担一些。可是,李牛的女儿被老娘传染得了痨病,自家的日子也很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