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识抱着头崩溃地嘶吼,滔天的恨意填满心脏。
他段家向来仁慈,与人为善,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一大一小哭声此起彼伏,好一会儿段南识捏着拳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低头看向哭肿眼睛的小娃娃,费力的抬起手,拍了拍嵘墨的背,"别哭了…你父母是谁?"
他的声音像在锯一棵陈年朽木,哑涩难听。
小娃娃抬着布满泪水的小脸,眼泪一颗颗涌出来砸在他身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印象里,没看见谁家里有这么大的孩子。
段南识被仇恨激得头脑发胀,冷静下来看嵘墨,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不愧是气运之子,年纪不大警惕心够强的。
白团子落在嵘墨头上小爪子紧张地抓着两簇松软的头发,"大大,气运之子再问你爹妈,怎么办?"
宿主大大是滥竽充数的,哪来什么为段南识而死得爹妈,这下装大了。
嵘墨抿着唇小声抽噎一副我想说,哭到失声的模样。
门外,照顾段南识的弟子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进来。
瞧见嵘墨表情微怔,"小师叔?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师叔?
段南识脑袋发懵,诧异地看了看嵘墨。
这孩子不是他段家人么?怎么会成了别人的小师叔。
还有这人又是谁?
小弟子看见苏醒过来的段南识,惊喜地道:"段少主可有不适?"
见人不答,还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小弟子反应过来拿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段南识
"段少主别怕,我是天玄宗的修士,接到段府的求救信号特来相助,只是…"
小弟子抿了抿唇,有些歉意地低下头。
段南识捏紧了拳头,眼底涌上怒意。
魔族杀进段家时,他们就向周围仙门传达了求救信号。
可直到段家上上下下被屠杀殆尽,也没有人前来支援。
仙门百家之间的联盟到底算什么?
如果早些来,段家就不会被灭门。
嵘墨捕捉到段南识转瞬即逝的恨意,眸光微动。
就说段南识一个被宠大的孩子心性能坚毅到哪去。
原来都藏在心底了。
段南识深吸口气,负面情绪没有泄露分毫,如今段府只剩下他了,他要给族人报仇,得给天玄宗留下一个好印象。
"感谢你们救了我",段南识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
小弟子友好地笑了笑,"不客气,同为正道段府的事我们很遗憾,段少主切勿忧思过度"
他的一番话没有安慰道段南识,反而在他伤口上撒了层盐。
感情死全家的不是你,一句遗憾便能带过他段家460条生命。
段南识差点没压抑住滔天恨意,又把视线转向嵘墨,直言道:"我为何在段家从没见过你?"
话音一落,小弟子视线惊奇地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
白团子心提到嗓子眼,将嵘墨头上两簇头发扯的有些松散。
"完了,宿主大大你要露馅了"
"慌屁,意料之中"
嵘墨嘴巴一抿,很受伤的看着段南识,"少主…您没注意过我么?"
"………"
段南识动了下唇,他确实没印象,可天玄宗的弟子叫这孩子小师叔。
对方身份或许对他有所帮助。
段南识到底年轻,在嵘墨这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人精面前,那点小心思被看了个精光。
正中嵘墨下怀,虚虚实实不过在转念,如何解释不重要,重要的是段南识自己愿意去相信。
他迟疑没一口咬定,就问题不大。
"切",白团子撇撇嘴,"那还不是要靠修瑾给你的身份"
这话嵘墨就不乐意听了,"你觉得我那种没了修瑾就不行的人么?"
识海里嵘墨对白团子发出死亡威胁。
白团子抖了抖,"没有,没有你不是"
哼,嵘墨骄里娇气的仰起头,他承认修瑾最多是给他行了便利,但没有修瑾他一样能解决所有问题。
不给段南识太多思考的机会,嵘墨乘胜追击摸了下颈子上的纳戒。
一柄灵气四溢撰着段字的灵剑出现在段南识面前。
白团子迷惑地看着这一幕。
段南识反应极大,他一眼就认出是他爹的剑,彻底抛开理智,从嵘墨手中拿过父亲的剑,激动到说话都磕磕绊绊,"你,你看到我爹了么?"
嵘墨咬着唇瓣,歉意地垂下头,"魔族走后,我只来得及捡回家主的剑…"
话落,又是几声啜泣。
"?!!",白团子震惊地瞪大眼睛,它以为嵘墨捡那把剑是为了换钱。
"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段家家主的剑?"
"因为他值钱啊"
还用猜么?看着就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起的东西。
"………",白团子语塞,好吧,是它把嵘墨想复杂了。
段南识咬着牙关,眼泪又一次忍不住重重砸在剑上。
他反复抚摸着那把剑,脑海里浮现出爹爹陪自己练剑的画面,近乎嘶吼地喊了声,"爹!!"
小弟子看着一大一小,心里忍不住跟着发酸。
哎,两个苦命的孩子。
"段少主保重身体,勤加修炼日后定能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段南识握紧手中的剑,没错,他要为爹娘报仇,为段家报仇。
小小的少年,眼神坚毅,恨海难填。
段南识低头问嵘墨,"你叫什么名字"
嵘墨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站在他床边,"爹娘没有给我冠段姓,我叫嵘墨"
没冠段姓,段南识皱了皱眉头,"为何?"
小娃娃紧捏着衣摆,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答非所问,"墨墨在练武场上见过少主"
段南识沉默片刻,没有冠姓,难道是段家哪个弟子偷偷生下来的?
他没怀疑嵘墨的身份,毕竟能认出家主佩剑的人,绝对是段家人。
段南识抬手摸了摸嵘墨的头发,态度友好很多。
白团子动作灵活躲到一边,好险,差点摸到它身上。
"往后哥哥会保护你,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嵘墨笑得一脸真诚,却在少年眼中,捕捉到一丝算计。
他们之间仅有的那点情谊就是同样命苦来的惺惺相惜。
嵘墨压根没指望段南识有多真诚,能在深仇大恨下几次被他刺激,还能保持清醒,从三言两语间,选择出对自己最有利的相处方式,段南识确实比同龄人要早熟很多。
所以惺惺相惜还远远不能够。
他要的是,段南识逐步沦为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傀儡。
"???",白团子转头看向嵘墨,"他是气运之子哎"
"那又怎样?"
白团子觉得有必要给嵘墨普及下知识,"修仙世界的气运之子,是所有世界线里最反人类的"
他们的生命力就像小强一样难杀,掉下山崖都能找到绝世神功,身边贵人多如长江流水,连绵不绝。
仿佛世界都是为气运之子能登上顶端而存在。
"这样的家伙,你确定你能控制他?"
"噗嗤",嵘墨没忍住笑出声,他还以为是什么呢。
就这?
当他没看过修仙啊。
"修为是在外,修心才是根本",嵘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天道会选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做宠儿么?
如果会,那么多坏人要比段南识合格的多。
所谓气运之子,不过是天道用来标杆众生而选择出来的典型案例罢了。
说是世界因他而生,这话未免太过狂妄。
被塑造出来的产物,如何能凌驾于本体之上呢?
说白了,这个世界需要气运之子,但气运之子绝对不会是一个,只是相对来说他优势更多罢了。
如果段南识不具备气运之子所需要的条件呢?
"他会被抛弃,会有新的气运之子"
白团子无奈地看着嵘墨,"你的任务会更难,大大,求求你不要总是剑走偏锋,动不动就打天道的主意好不好?"
天道是法则,是世界主体框架,不是你家游乐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玩脱了是要反噬的!
嵘墨淡淡的哦了声,他又不蠢,怎么可能明着和天道对着干。
"我没说要拔了他气运之子的头衔啊,只是给天道开个玩笑罢了"
"???"
白团子嘴角抽搐,彻底疯狂,"你听听自己说的那叫什么话,古人有云,天不可欺,地不可亵"
还想欺天罔地,你胆子注水了么?啷个大?!
"啧",嵘墨掏掏耳朵不以为然,难得看到小时候的气运之子。
落他手里不揉捏两下,心里都过意不去。
"你不要乱来,小心真成世界大反派,男主杀你正道"
"那也要他有这个机会"
瞧段南识的反应,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只要是人,不可能在面对血海深仇下仍旧保留一颗坚毅通透的心。
即便他气运加身,逃不开世俗,有心,便可控。
"你且看着吧,我们一定会是感情最深的好朋友~"
白团子汗颜,表示说多心累,"呵呵"
还好朋友,气运之子对你一个汉子有个屁感情。
嵘墨恶趣味地揉着白团子的小脑袋,"不要急,我们感情的调味剂这不就来了?"
白团子一脸懵逼,"感情…调味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