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会看着他笑的桃花目,映着缭绕的烟尘,黯淡的人心里抽疼。
"不是你的错"
"山是我炸的,火是我放的,人是我杀的…",嵘墨呐呐的问:"为何不是我的错?"
"战争就是如此,你只是做了对的决定"
"还有更好的办法…"
"安明国等不起,三皇子卷土重来,你要回来护我"
修瑾屈膝视线与嵘墨平齐,"是我的错,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不怨你"
"你只是往自己身上揽…",嵘墨挪开视线不看修瑾,"你只是在安慰我"
"………"修瑾抱住嵘墨一遍遍轻抚试图让嵘墨平静。
"我想不明白啊",嵘墨紧攥着修瑾的衣服,"明明赢了啊,为什么还要杀啊"
"我已经逼得他向我投降了,我只是想安明国不灭",只是想完成任务,没想过要害死那么多人…
嵘墨带着浓浓的哭腔,憋了好一会儿,眼眶微红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落日峡内还有巨石滚落,时不时传来"轰隆"的巨响。
每响起一次,嵘墨身子就跟着惊颤一下。
他听的是六千亡魂声声悲泣,脚下踩的是二十万英灵铺成的血路。
嵘墨缩在那处石头上,无路可走,退无可退…四周皆有索命之人。
睁开眼那带头的是断指的潘王,张着血盆大口,声声锥心刺骨,"杀了嵘墨,给云国儿郎报仇雪恨!"
嵘墨捂住耳朵,咬着修瑾的衣摆,呜咽出声。
修瑾沉重的喘息几声,帮嵘墨捂住耳朵,一遍遍轻吻嵘墨的发,低低哄道:"我在,他们不敢过来"
"你抬头看看,什么都没有"
"墨墨没错,这世道就是胜者生,败者亡"
修瑾不厌其烦一声声哄着,嵘墨咬着唇放轻呼吸,"我不想踏入军营了…"
修瑾擦去他面颊的泪,眼眸布满柔情,"好,你就在宫中做我的皇后,我护你一世"
"以后也不做将军了",嵘墨吸了吸鼻子,又补了句,"生生世世都不要"
"好~"
嵘墨哭成小花猫,修瑾心疼又想笑,没忍住低笑出声,软着调子轻哄:"以后我来做将军,我来护着你"
好说歹说人哭累了,他才抱着嵘墨回到军营。
嵘墨出征时恣意风发,班师回朝得了胜整个人却丢了魂。
不过也比刚打完胜仗那会儿好多了,至少不会夜夜哭到惊醒。
抚远侯不知道嵘墨到底怎么了,这孩子见到他就眼神躲闪。
"嵘小将军啊…"
"晚辈尿急,莫怪",嵘墨飞快逃走,他现在看不得穿军装的人。
"哎??"
抚远侯挠了挠头,身边原将军握着佩刀,"你说这孩子先前挺开朗的,怎么打完仗这样了?"
"害,你第一次上战场时什么样?"
原将军想起第一次上战场看见那人摞人尿了裤子,老脸一红。
"你是说他这是吓着了?"
抚远侯点点头,"应该吧,我也不知道,总之去置辆马车吧,现在也不会有人传闲话了"
"好嘞,您说什么是什么"
几日后
抚远侯带兵班师回朝
临行前原将军满脸不舍,他拉着嵘墨的手,颇有感慨,"此去一别,嵘小将军珍重"
嵘墨听不得将军这俩字,微微侧目不想看原将军的脸,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转身离去之际,原将军突然在身后高声道,"皇后娘娘!杀戮永远会在您看不见的地方存在,
它可能降临在每个人身上,今天是您后天是我,杀或被杀皆有可能,至少现在老臣代众将士以及百姓谢谢你守住安明的天"
"愿皇后娘娘平安喜乐,顺遂无虞 ,皆得所愿,原奎携边关众将士恭送皇后"
身后眺望他们的大军也跟着高声呼喊。
嵘墨脚步微顿,眼眸不知不觉凝聚出水雾。
谁说武将都是大老粗,这不也挺细心的…
他微微仰起头,朝身后摆摆手,上了马车,修瑾蒙着半张脸,只能看见双眼睛,坐在前头替他赶车。
嵘墨坐在后头痴痴望着修瑾,半晌掀开窗帘,"你,上来赶车"
张校尉受宠若惊,"您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你"
嵘墨看向修瑾,正巧修瑾也在看他,"进来说话"
闻言修瑾把马绳扔给张校尉,弯身走进马车。
帘帐落下,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墨墨?"
从战场上下来,这是嵘墨第一次露出笑脸。
他有些惊喜,正欲开口,嵘墨就攀在他腰上,一把拽下脸上的面巾,吻向他的唇。
强势带有宣泄的吻乱了他的呼吸。
修瑾护着嵘墨跌在榻上,同样以强势的态度和人纠缠在一起。
他们互相在对方口腔中攻城掠地,大有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
修瑾紧紧抱着嵘墨,唇齿间不断传出暧昧的喘息。
最后是修瑾退了一步,让嵘墨赢,这才一改拆吞入腹的深吻,变得缱绻绵长…
嵘墨靠在修瑾怀里轻喘,修瑾同样平息着自己的气息。
唇上是嵘墨啃的伤口,溢出血珠被他轻轻舔掉。
压抑好多天,修瑾声音有些委屈,"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宝贝",嵘墨摆弄着修瑾的手指,"我们和云国世代交好吧,至少我要还他们的家人一个安居乐业…"
"不怕他们恨你了?"
"怕,该恨还得恨啊",嵘墨扯了扯唇,"谁还没有个恨的权利了。"
"你想开了就好",修瑾贴着嵘墨,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是听原将军的话,想通了"
修瑾闻言低头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值得信吗?"
"不",嵘墨捏了捏修瑾的脸,"是你盲目偏爱我,有错也说无错,我知你是在哄我"
"但别人不会"
"对错且让世人评说吧"
……………
班师回朝的路上,能和三皇子再相见,是挺让嵘墨没想到的。
尤其是他被绑在地牢…
"宿主大大牢房不大,就关你一个",白团子吭哧吭哧从外头飞进来。
嵘墨感叹,那还真是幸运。
这事还要从半日前说起。
他们鸣金收兵,在返回皇城的路上遭到一批黑衣人的袭击。
那些黑衣人不多,他身后精兵近两万。
还有修瑾这个大杀器,按理说嵘墨不会被抓。
可当他看见那些黑衣人时,想起了迟迟没动手的三皇子。
一时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以身作饵,请君入瓮…
之后他不巧支开修瑾,又不巧吸了那黑衣人喷出的迷烟,不巧被人扛走。
在醒来就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
他叫人关在这里半日,滴米未进,连口水都没有。
下了战场,嵘墨就退了战甲,只穿了一素衣,恢复了以前那副公子哥的模样。
此刻折腾的头发有些凌乱,肆意散在肩头。
脸上沾了些许污秽,却因那份柔美,填了种别样的破碎感,样子像极了跌落泥潭的高岭之花。
想让人狠狠踩在脚下,碾压蹂躏。
这是三皇子在看到嵘墨时的感受。
"好久不见啊,嵘兄"
三皇子一袭黑袍,手上缠着绷带,依稀能看见血迹,视线穿过铁栏落在嵘墨身上,"被关到地牢的滋味如何?"
"呵呵,还好",嵘墨扯了下苍白的唇,"叙旧就叙旧何故弄这么大阵仗"
视线轻飘飘从三皇子染血的手上划过,"瞧瞧都让人追受伤了吧?"
"嵘兄还能关心我,真让人感动",三皇子扶着额头,唇角勾起的笑意冰冷。
"听闻嵘兄大破敌军,造就一场神话,成了安明的英雄,我来贺喜你啊"
嵘墨眉头轻皱,没有说话。
"真让人不敢相信,曾经只知道逛青楼,画美人的嵘小公子,一出手就杀了二十多万人呐,啧啧啧,好冷的心肠",三皇子视线在嵘墨周身游走,眼底透着疯狂。
"难怪我喂不熟"
"???",暗讽他是白眼狼?嵘墨差点笑出声。
地牢里只有三皇子一人自说自话,他也不嫌无聊,"你知道我离开地牢后想的是什么吗?"
嵘墨心里翻了个白眼,能想什么,想江山呗,难不成想我啊?
三皇子推开牢房大门,朝嵘墨走去,抬手捏起嵘墨的下颚,实现相对,"嵘兄还是这么惹人怜爱"
"???",嵘墨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起一身鸡皮疙瘩。
白团子一直在三皇子身后跟着,在背后偷偷给黑鸟传信号。
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蛙趣,宿主大大他好像对你心怀不轨!"
"你胡说什么呢?快让修瑾来救我!"
屏幕里的红点点是修瑾所在的位置,白团子咽了下口水,"再坚持下,你老公马上就到!"
嵘墨汗颜,和白团子说话时视线放空,三皇子不满挑起他的下巴。
"说来可笑,从地牢出来那刻,我想的不是宏图霸业,想的不是江山,却是你"
"?!!"嵘墨瞳孔骤然一缩,猛然回神。
他就随口那么一说,哥们你怎么还来真的?
"很意外吗?",三皇子眼眸透着狠厉,逼向嵘墨,"安平想要的那些我不要了,说实话,她手里应该不只有一个你"
"我赢不了她"
关在地牢里的那段日子,他回想自己为何会输,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能让安平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