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多的是期望落空,不如人愿。
钦帝支着病体说:“太子言之有理,既然主战,朕便下旨,命你挂帅出征,挫一挫番邦锐气。”
殿堂下,大臣皆是不敢置信,这种节点,怎能让太子亲征。
钦帝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之姿,若是有不测……
还没等他们反驳,钦帝又点一人说:“顾齐,朕身体多有不便,你行监国之责。”
三皇子顾齐猛地听到这话,膝盖一软,竟直接跪下。
其他官员见了,跟着跪下,高呼:“陛下,于理不合。”
从来只有太子代行监国,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顾齐在前面听了,禁不住点头,脸色已是吓得苍白。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朕倒是想御驾亲征。”钦帝控制不住咳起来,指责说:“太子替朕亲自领兵,方能安抚人心。”
如果钦帝没有生病,这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是一旦驾崩,留在皇城的是三皇子,在外征战的是太子,岂不是天下大乱之兆?
“大战将即,你们收起别的心思,朕还没死。”钦帝握着扶手,脸上虽有病容,威仪不减。
“臣等遵旨。”
无人可以辩驳,否则叛国又不忠君。
顾峥同样低着头,手却在袖子底下攥紧。
下朝后,他回东宫将情况告知。
“父皇借机把你调离皇城,到底想做什么?”裴思笛还在喝着水,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现在管不得他了,行军打仗,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我担心你自己留在这。”
将在外,家眷自然不得离皇城。是保护,亦是人质。
“殿下,未必要离城。”裴思笛脑海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以至于她控制不好力道,紧紧抓着顾峥两边臂膀。
“假意领兵,实则逼宫。父皇不日驾崩,殿下继位理所当然。”
原先准备徐徐图之,现在已是等无可等。
若是不逼宫篡位,期间钦帝有个什么差错,内部事已成定局,顾峥再从外赶回,已是无力回天。
退一万步讲,如果钦帝侥幸活下来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顾峥再重新回到朝堂争夺,怕是更艰难。
“此时外有番邦扰乱,如果大虞再内斗,若被旁人钻了空子……”顾峥眉头紧锁,为难不已。
“内忧外患,更要快刀斩乱麻。最近父皇都是把事情交给你处理的,你怕应付不来?”裴思笛目光如炬,不容他退缩。
“……自然不怕。”顾峥下定决心后,就准备外出联系幕僚。
裴思笛在他身后提醒道:“太子殿下记得,父皇会驾崩。”
“……”顾峥脚步一顿,没敢回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肯定,担心她下一句就是让他弑君。
其实也没猜错,裴思笛现在觉得,就算钦帝不死,她也不能让他活了。
左右都是担骂名,来个死无对证,事情更少。
上辈子钦帝死得莫名其妙,这辈子一样可以。
正和谋士商议的顾峥,久久商量不出结果,劝他什么的都有。
“殿下,这种危难关头,哪怕成了,也是惹一身腥臊。”
“不妨再等等,先看情况如何。”
“时间仓促,如果准备不充分,只会前功尽弃。”
“……”
顾峥明白他们的担忧,要是贸然逼宫,失败后一切付诸东流,自然不想他冲动行事。
正在谋士准备新一轮劝说时,门突然被推开。
里面乌泱泱一群人震惊了,来者不管是谁都要死,这种时候的密谋可不能泄露。
只见一名女子闲庭信步走进,竟是该在宫中的太子妃。
“怎么来了?”顾峥抬眸望去。
“反正拿不出主意,不如殿下按自己的想法来。”裴思笛笑容浅浅。
实在不放心,没多久就跑出宫。在门外听了会儿,果然和想象的差不多。
“太子妃,吾等正在商量事情,还请太子妃不要先行回宫。”
一谋士吹胡子瞪眼,似是不满。
顾峥却起身,竟是准备听太子妃的话一般。
“殿下?”谋士开口欲留,事情还未商量完。
“孤已经耗了不少时间,要的是你们给办法,而不是来听劝阻。”
居然个个都劝他等,顾峥差点被饶进去。
“殿下乃储君,这时候要是真反了,岂不是不忠不义。”谋士见顾峥固执己见,忍不住说出重话。
“如果殿下领兵出征,皇城出事,岂不是鞭长莫及?”裴思笛听了觉得好笑,刀架脖子上,还讲什么忠义。
谋士瞪着眼说:“太子妃不懂。”
“不懂?领兵打仗自有将军,这时候派殿下出去,让三皇子监国,你们还在说忠义?”
裴思笛恨不得掀了他们的桌,大家一起在这等死吗。
其实难怪他们纠结,本质里还是忠君的心态。平日里想的法子,是如何拉拢势力,和其他党派抗争。
顾峥不曾像今日一样,和他们提及谋反之事。
“关键是,敌军在外,此时大虞如果势力更迭,恐怕会便宜了番邦。”有比较理智的谋士劝道。
直接逼宫这种事,实在过于大胆,而且极容易为人诟病。
说到底,留在史书上也不好听。
管你千般百种理由,篡位就是篡位。
兄弟相争得来的帝位,都会被人口诛笔伐。说皇位得来过于血腥,不仁义。
君臣父子,这样越一头去,只会遗臭万年。
特别顾峥已是储君位,哪怕无功无过,只要熬到皇帝身死,就名正言顺。
裴思笛环顾一圈,终于知道钦帝为什么敢无所顾忌让太子领兵,要的就是他陷入两难。
听令出征,势力会重新被钦帝收拢。不听的话,可以借机抗旨论处。
至于谋反,赌的就是太子在乎名声。
只要顾峥退缩,不选谋反这条路。对钦帝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知道先生图的是名垂千古,但向来是胜者为王。还请在酒楼多待数日,无需担忧家眷。”
裴思笛说完,拉着顾峥就走,留下这群人在这暴躁如雷。
偏偏他们无可奈何,外面已有亲卫看守,而且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拿家眷作为威胁。
第二天的东宫,却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