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番邦之事……”有臣子在钦帝面前请示。
战事迫在眉睫,哪怕钦帝看起来只剩一口气的样子,也被接二连三的大臣薅出来。
“……”钦帝头痛欲裂,哪里看得进去战报。
无奈,他挥手叫来太子。
“番邦人在阵前叫喊……唔,他们说,要么我们割城让地,要么他们集结全部兵马,不死不休。”
顾峥神态自若,略去番邦人骂天杀的狗皇帝这部分。
不愧是战地,连一些细枝末节都不删。
“退朝,明日再议。”钦帝摆摆手,他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再撑不下去。
“……”文武百官齐齐站着,并没有要退的意思。
平日里是互有嫌隙,但大敌当前,吾辈岂能退缩。一片无声,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默默跪了一地。
个个背脊挺直,手持笏板,与钦帝无形对峙。
钦帝心头如刀绞,强忍住喉头血腥,看底下仿佛祭拜他一样的姿势,撑着扶手问:“众爱卿是何想法?”
“要战,番邦这般挑衅,不能容忍。”
“正所谓以和为贵,战争是无止境的。”
“别人都在城防底下了,怎么议和?”
“……”
刚刚还齐心协力的大臣瞬间反目成仇,怒目圆睁,恨不得和对方撕扯。
钦帝好像早有预料,静静等他们吵完,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事关重大,且容朕再想想,明日再议。”
这下子,倒是都肯撤了。毕竟刚才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说服谁。
只不过,三皇子和保皇派的人都未走。
“顾齐,你怎么看?”到底是自己这边的人,钦帝知道要给他们指示。
三皇子顾齐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花言巧语,反而字字句句都可圈可点,一下子抓住主张议和的官员心态。
“你觉得不该战?”钦帝这才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儿子。
顾齐点头拱手,正经地说出议和的理由,无半点儿戏。
脱离了花花架子,倒也像模像样,有些为国为民的正气。
可以说,这次的发言,改善了大家对他的偏见。甚至连钦帝,都觉得他并非朽木。
“明日你就这么说。”钦帝感受到心间传来的不适,迫不及待想回寝宫。
“陛下,臣等……”
钦帝着急走,打发他们说:“都听三皇子的。”
顾齐在人走之后,大摇大摆从官员面前路过,脸上仍是那副不可一世姿态。
“……”官员们刚对他有点好感,此刻也熄灭了。都忍不住懊恼,这人哪里变过。
无奈至极,不知道陛下看上三皇子哪点。但心里再是不满,也只能听从皇命。
要按他们设想,其实更属意太子顾峥。虽偶有嚣张行事,总的来说,算谦逊有礼,比其他几位不着调的兄弟要好。
而被他们认为相对靠谱的太子顾峥,私下里完全不是这回事。
顾峥急忙回了趟东宫,屏退左右,立刻恢复本性,整个人黏糊着要缠他太子妃。
“没长骨头?”裴思笛侧身胡噜着人,直到把他一丝不苟的束发都弄得有些散,坠出了几缕。
罕见地,顾峥没有反抗,只眼眸低垂,静静瞧着,好像要把她的样子好好记下。
“怎么了?是碰到什么难题?”裴思笛看到他这么认真,忍不住正了神色。
“番邦要挑起战事,这段时间我都要和幕僚议事。不能陪你多久,想多看几眼。”
顾峥执起眼前人的手,知道她必然不会留恋,但他总归是不舍的。
果然,裴思笛只是点点头,和他说不用担心,让他好好处理事情。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眷恋。
“我还没走。”顾峥无奈摇头,抱着人说:“番邦野心勃勃,我是不愿意议和的,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自然,他们要是下定决心,我们这边再讲和也是无用。毕竟他们都放十王子这个饵进来,非要引起争端。”
裴思笛想起番邦人的狠心,不惜让他们王子身死大虞,好借机攻城。
对方摆明破釜沉舟,就算同意讲和,不过是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整装待发罢了。
两人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是顾峥该和幕僚讨论的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聊着。
“昨日父皇早朝时,被气得吐血。我在他寝宫门外的时候,里面漆黑不点烛火,甚是怪异。”
顾峥想起来这事,眉头微微皱起,表情凝重。
听了这话,裴思笛禁不住抓紧顾峥手臂。吐血?前世钦帝也是吐血后,当场驾崩。这世虽然还没死,但会不会也快了?
看到顾峥疑惑的表情,她假装镇定地说:“难怪你昨日未归。”
总不能说,我知道你爹快死了。
顾峥将信将疑,但早就习惯太子妃有很多秘密。所以没继续追问,解释说:“太晚了,我在旁边小院睡下的。”
裴思笛心不在焉地点头,问道:“要是有办法派人混进父皇寝宫,查看里面有什么秘密就好了。 ”
“也许没有。”顾峥补充了一句:“安排过人,但找不出里面有什么秘密。”
裴思笛微微挑眉,不知道顾峥怎么安插进去的人,做法实在冒险。
不过,她提醒说:“父皇现在病倒,寝宫却见不得光一样。或许有些地方,是那人还未发现。”
明明在说正事,顾峥却没了正行。不停嘟囔说要去和幕僚议事,没时间了。
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分明是想索求什么。
裴思笛没有纵容他,反而双手把人按住,替他整理好发冠,悄声说:“如果父皇撑不过去,就能兵不血刃了。”
话说得大逆不道,却也是真话。钦帝一旦驾崩,只能由太子继位,如同前世那般。
她起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奢望,希望钦帝能早日驾鹤西去。好让她的太子殿下,干干净净登上皇位,不被人批判来路不明。
顾峥没有答话,只紧紧抱了她一下,便出门去了。
父皇能否撑过去,谁也不知晓。最坏的结果,就是鹬蚌相争。他只能做自己最大的努力,直到最后的结果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