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吾愿意休战，你会不会……”
听寒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隐入了风里。
孟月没有听清，只瞪着眼睛望着他。
他抬起头，眼中有些细碎的波澜，但是面上却依旧沉稳，不露痕迹地摇摇头，怅然道：
“罢了，吾不想你为难。”
“为难？我已经很难了。”
孟月讽刺一句，继而转移话题，毫不矜持地问：
“你喜欢过月儿么？她虽是个小丫头，但是并非木头疙瘩，你对她如此上心，不会只是单纯的役使情谊吧！”
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心底却还是会淋漓一片，不知怎得就觉得听到答案也是一种折磨，最后竟马上摆手，嚷道：
“算了，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听寒抬眼，对她的自说自话习以为常，但是那个问题，他却很想好好回答。
哪怕时间无法倒流，哪怕已经物是人非。
所以，他放下筷子，像是怕她跑了一般抓住她撑在腮帮子上的手，一双墨色眸子闪着微光，尤其诚恳地开口道：
“若没了妖界，吾宁愿与你相携一生，再不问前尘过往恩怨情仇。”
“也就是说，妖界比月儿重要！”
孟月自嘲地抽出手，自凳子上站起来，扭身道：
“有个人却是至死不渝，宁愿身死也要与月儿相携的。你有你的担当，注定成为了不起的人，不过对于月儿来说却是差了点意思。”
她铿锵地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刚跨出门槛，就见沧拔阴着脸立在门外，那浑身上下贴着的蝙蝠也是一如既往的恐怖。
孟月愣了一秒，飞快地冲回屋里躲到听寒的身后，拽着他的胳膊嚷道：
“你不会又要见死不救吧，我如此声明大义，你却这般不仗义？”
听寒放下筷子，拽起她的手，迈步行至门口。
沧拔见到听寒马上半跪到地上，口出：
“主上，此女留不得。”
“吾自有分寸！”
听寒牵起她，路过沧拔的身边，那飒飒的背影在沧拔看来一定非常刺眼。
孟月悄悄回头，瞅着沧拔那愤愤的眼神，忽然侧头问：
“他为何如此讨厌我？”
“因为你是吾的劫数。”
听寒倒是老实，一语道破天机。
孟月诧异地瞟了他一眼，嚷道：
“劫数？我好端端为何是你的劫数？是你们要了我的命，可不是我要了你的命啊。”
听寒探手拂过她的发顶心，但是在触碰到她的头发后又马上抽了回来。
他不敢更进一步，害怕那些温柔的冲动会让他再难自抑。他不能，也不想再伤害她。
所以，听寒只是苦涩地牵起嘴角，无奈道：
“自是天机不可泄露。”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半句话。”
孟月恼了脸，低头腹诽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孟家的别院。此处翠竹环绕，竹林深处竹屋的一角隐在月光里。
孟月拽拽他的袖管，警惕道：
“你带我去哪儿？奶奶和爹爹可有危险？”
“有吾在，你尽管放心。他们伤不到你的。”
听寒拽着她，脚步匆匆地往竹林里走。
孟月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放心？能放心我就不会死了……”
“那件事，确实是吾之过。”
听寒竟然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错误，好像这个要命的错误根本不值得一提一样。
孟月扯着他的袖管，不满道：
“既然是你的过错，那你要如何补偿我？我的命可是非常珍贵的。”
“你可以放心，吾不会派兵攻打冥界的。”
听寒侧头，如月光般清凉的脸，忽然笼上一层浅笑，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此时此刻，他的话是真的。
“当真？不是说来唬弄我的？”孟月晃了晃听寒的胳膊，下意识地把水汪汪的大脸蹭了上去。
人的习惯真的很不好，就像孟月会下意识地撒娇，好像面前这个人还是那个对他百般纵容的听寒一样。
听寒也被她的动作撩拨了心弦，直接红了脸，连心跳都加速了。
他望着她，忽然眼神一软，像往常那样宠溺地笑道：
“自然当真，吾不会骗你。”
“谁说不会？你骗过我一次，这么快就忘记了？”
孟月在他的笑容里找到他们以前相处的感觉，知道是自己有失分寸。便撩开他的袖管，狠狠地咬了一口。
听寒忍下疼痛，瞅着她那张渐渐远离的脸，胸腔里却也早就充满了稠得化不开的不舍。
“我很生气，但是又打不过你，只能咬一口解解气。”
孟月抹一把口水，又把手掌罩在牙印处轻轻地揉了揉，仰头嗔怪：
“都是你活该！”
听寒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惯着她：
“是我活该，你若是咬一口不解气，可以再咬几口！”
孟月翻着白眼，表情搞怪地撅起嘴摇头道：
“我又不是狗！”
听寒被她逗乐，下意识地笑起来。
他本是万年沉稳的性子，喜怒哀乐都不明显。也只有在孟月面前，他能笑得出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行至竹屋前，他指着屋门，认真且没有私心地解释：
“等吾处理好沧拔的顾虑，再送你回去。这里有吾设下的结界，可以保护你不受他人的伤害。”
“沧拔是个大麻烦，你先解决麻烦吧，免得我还没走出妖界，就被他灭了。”
孟月点头应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只是觉得沧拔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个严重的威胁，而听寒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够制得住沧拔的人。
在妖界，又是在被沧拔发现的时候，她必须团结在听寒的周围，不能任性妄为。
听到她的回答，听寒松了一口气。
他加快脚步，把孟月领进了竹屋。
这个竹屋，比看上去大很多，还是两层的，独门独院。
院子用竹条围住，拱门边种了一圈蓝色的鸢尾花，开得正好。
搁在现代就是极简的田园装修风格，孟月非常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这院子真漂亮，我一个人住太浪费了。把奶奶和爹爹都接来吧。”
“吾会与你一起！”
听寒推开屋门，咯吱一声惊起两只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