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心中越想越怕,在极度的恐惧之下,门外的敲门声又再次响起,砰砰砰的,密集又粗暴的声音在静寂的黑夜里,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的心头上,越儿再也保持不了镇定,大叫一声,扑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她脸色惨白,整个人瑟瑟发抖,心神几乎崩溃。
不说越儿那边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惊魂的一夜,而因为疲倦早早就寝的文贵妃这一晚上也睡得不好。
十分注重保养身体的文贵妃,一向睡眠很好,可是昨天晚上她却做噩梦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若是一般的噩梦也就罢了,可偏偏她梦到了这些年来因为各种原因惨死在她手里的那些后宫嫔妃。
那些死去的冤魂突然冒出来,然后围着她向她索命,文贵妃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害怕极了,她挣扎着,尖叫着,可惜却怎么也醒不来,到最后她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些冤魂撕成碎片……
“不要,啊……”在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与恐惧中,文贵妃发出了一声惊恐又绝望的尖叫。
在门口守着的夏儿在听到文贵妃尖叫后,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她急忙跑进内殿,看着躺在软榻上,双眸紧闭,脸上的表情却狰狞惊恐,身体不断地微微扭动的文贵妃,当下便惊慌失措地叫道:“娘娘,娘娘,您醒醒,您怎么了?”
文贵妃此刻正沉浸在噩梦中不能自拔,片刻后她才猛地睁开双眸。
“夏儿?”文贵妃看着正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的夏儿,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娘娘,是奴婢。”见文贵妃醒来,夏儿松了一口气,担心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将太医叫来?”
文贵妃惨白着脸靠坐在榻上,接过夏儿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这才勉强镇定了下来,说道:“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现在没事了,不必劳烦太医。”
想起梦中那些追着她索魂的冤魂恶鬼,哪怕现在已经醒过来了,文贵妃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皇上还在潜邸的时候,她便嫁进了王府,后来皇上登基,她也跟着进了宫,无论是在潜邸还是在后宫,她都不曾停止过算计,这一路走来,她能够顺利生女,能够坐稳贵妃的位置,甚至能够在皇后死后让皇上将宫权交给她,这些都脱不开她的算计。
文贵妃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所有成为她阻碍的人,在她的谋算之下,最后都会成为她的踏脚石,这一路走来腥风血雨,死在她手上的人已经多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除了那些被她算计谋害的嫔妃,还有那些因为被主子连累而没了性命的宫人奴婢,被她害死的人太多太多,而文贵妃也从来不放在心上,在她心里,成王败寇乃是人之常情,那些女人的手段不如她,死了也是活该,至于那些因为自己主子连累而被害死的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跟错了主子。
在某种意义上,文贵妃这个主子和她的心腹越儿是一样的,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不将人命当回事,也同样的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的因果报应和鬼神的存在,为此她曾经还对整日躲在宫里吃斋礼佛的慧妃嗤之以鼻,觉得慧妃愚蠢,不过是遇到一点小事,便成了胆小鬼,连宫门都不敢出了,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足为虑。
可如今,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却颠覆了文贵妃的认知,或者她心里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世上有鬼,可她恶事做多了,却禁不住自己心里有鬼,特别是刚刚那个噩梦极其真实,出现在噩梦里的冤魂全部都是她曾经害死的人,其中那个最狰狞最凶恶的恶鬼竟然是皇后……
皇后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些年日子过得顺遂,文贵妃几乎已经快忘记皇后这个人了,这也实在是怪不得她,哪怕对方生前是身份尊贵的皇后,可死了也就是死了。
更何况后宫从来都不是平和的地方,除了那些不断进宫的新人,还有互相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嫔妃,她是个大忙人,每日除了算计筹谋,又要分心处理宫务,哪里有时间去回忆曾经的手下败将?
若不是今天这个噩梦,她几乎已经快要忘记皇后这个人了,而也是这个噩梦让她回忆起了曾经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皇后,曾经那个她对大的对手,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女人,并非是因病而逝,而是中毒而亡。而给皇后下毒的幕后指使人就是她。
想到在梦里,口口声声让她还命的皇后,文贵妃眸光微闪,脸上露出了一抹凶狠之色,不过是一个死人,而且早已经死了八百年了,她活着的时候她都不怕,难道现在会怕一个鬼魂不成?真是可笑!
虽然心里发狠,但文贵妃终究还是被这个噩梦影响到了,她瞥了夏儿一眼,问道:“越儿呢?还没来?”
文贵妃身边有四大宫女,还有两个贴身嬷嬷,四大宫女中越儿为首,也是最得文贵妃看重的心腹,而另外两个贴身嬷嬷其中一个是文贵妃的奶娘周嬷嬷,另一个是她进宫的时候,她娘文大夫人送进宫的关嬷嬷,这二人也深得文贵妃信任,之前两个嬷嬷一直在文贵妃跟前伺候,后来二公主出生,文贵妃放心不下其他人,便让周嬷嬷和关嬷嬷去伺候二公主,因此在二公主出世之后,她身边的事大多都是越儿处理,而越儿心狠手辣,又有几分机灵劲,交给她的事,她往往能做得很好,这也导致了文贵妃越来越依赖越儿。
夏儿目光一闪,垂下头轻声说道:“现在时辰还早呢,估计越儿姐姐等会就来了。”
听了夏儿的话,文贵妃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本宫记得,越儿往日天未亮便过来伺候了,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也难怪文贵妃会这般问,毕竟往日越儿伺候她可是上心得很,哪怕不用值夜,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会赶过来当差,每每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会看到越儿。可今天天色已经大亮,却没见越儿的身影。
“奴婢估摸着,越儿姐姐今儿个估计是睡过了头,若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来。”夏儿不动声色地上着眼药,关心地说道:“娘娘若是要见越儿姐姐,奴婢这就让人去将越儿姐姐找来。”
“不用了,本宫估摸着她这几天也是被累着了,让她去罢。”越儿毕竟是她最信任看重的心腹,文贵妃虽然心有不悦,可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是。”夏儿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笑着答应下来。
同是明华宫四大宫女之一,夏儿早就看不惯越儿了,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越儿就能够得主子的看重,凭什么就能压在她们头上?更何况,别人不了解越儿,她们这些一起当差的人还不了解么?那越儿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说话轻声细语,可内里却是一个爱折磨虐待人的疯子,明华宫里有多少宫人被她活活折磨死,这些夏儿等人都看在眼里,同时也暗暗心惊,对越儿忌惮万分,试问,谁不害怕身边有一个无时无刻以杀人为乐的疯子?
夏儿等人对越儿忌惮又厌恶,恨不得离这个疯婆子越远越好,可惜像越儿这样的疯子,却深得主子文贵妃的看重,她们这些看不惯她的人,哪怕心里再厌恶,也不得不讨好着她。
眼药上不成,夏儿也乖觉,没有再提越儿的事,开始伺候文贵妃梳洗,而就在这时,一脸憔悴的越儿却走了进来:“奴婢来晚了,还望娘娘恕罪。”
一进来,越儿便主动开口告罪,而文贵妃看她一脸憔悴的模样却被惊住了,忍不住有些惊疑地问道:“越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一旁的夏儿看到满脸憔悴,脸色苍白得如纸一般的越儿,也不由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要知道越儿虽然心理有病,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可她却最是看重自个儿的外表仪态,平日里在文贵妃跟前当差,都是衣衫整洁,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可今天她不但满脸憔悴,身上穿的宫衣还皱巴巴的,一看就是来不及整理就匆匆出门了。
越儿欲言又止,她看了一旁的夏儿一眼。
文贵妃当下便摆了摆手,对夏儿说道:“你先出去。”
“是。”夏儿神色恭敬地应下,转过身却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对越儿越加愤恨,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越儿哪怕再不甘心,也不得不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看着夏儿将殿门关上,越儿再也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一脸惊慌失措地对文贵妃说道:“娘娘,陈采女来找奴婢索命了,您可要救救奴婢,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什么陈采女?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文贵妃心里一惊,瞬间沉下脸,怒斥道。
陈采女是谁,文贵妃自然是知道的,在几天前因着越儿背着她,私自弄死了住在后院的陈采女,文贵妃还因为此事狠狠地训斥了越儿一顿,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那陈采女的尸体也被扔去了枯井,文贵妃也就不再追究了,没想到越儿今天迟到也就算了,一来就胡言乱语,这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的文贵妃心里越发不悦。
“娘娘,奴婢说的是真的,奴婢没有糊涂……”越儿只要想到昨天晚上被敲了一晚上的院门,就害怕不已,心惊胆颤地看着文贵妃说道:“昨儿个晚上娘娘体恤奴婢,让奴婢不必值夜,奴婢下了值便回去歇息了,可半夜突然被敲门声惊醒……”越儿颤抖着声音,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才战战兢兢地说道:“一开始奴婢也以为是某些不安分的人在捣鬼,为此奴婢还特意去察看了,可无论奴婢如何看,门外面都没有人,可奴婢一但将门关上,那敲门声就会响……娘娘,昨日刚好是陈采女那个贱人死去的第七天,您说、说会不会是她回来找奴婢了?”
文贵妃越听越心惊,不由又想起了她做的噩梦,在噩梦里,那些曾经被她害死的嫔妃和皇后也在追着她索命,而昨天晚上,越儿那儿又发生了诡异的鬼敲门事件,这难道是巧合么?
文贵妃心里细细地想着梦里的一切,她发现里面有好几个嫔妃都是越儿亲手灌了毒,或者是用白绫勒死的,可那些死去的嫔妃昨天晚上却没有去找越儿,而是来找她,去找越儿的是陈采女,难道这是因为陈采女是被越儿害死的,与她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才不来找她?
文贵妃又认真地回想了一遍,确认在她梦里没有陈采女的身影,文贵妃越想越心惊,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她之所以会肆无忌惮地去害人,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世间上会有鬼,可若是这世上真的有鬼呢?
她是贵妃,她能斗得过人,可她斗得过鬼吗?
文贵妃想起自己在梦里被那些恶鬼生生撕成碎片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寒颤。
“娘娘?娘娘?”越儿见文贵妃沉默不语,心里越发慌了,昨天晚上她可是被那诡异的敲门声折磨了一晚上,文贵妃是她的主子,更是她此刻心里唯一的救命稻草,因此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那些敲门声消失后,便急急赶来了。
她必须要找自己的主子想个办法去处理陈采女那个索命鬼,不然她早晚会被活活吓死。
“越儿,本宫昨天晚上也做噩梦了,本宫梦到了皇后,还有许嫔,还有洛妃……她们来找本宫了,说要找本宫索命……”文贵妃突然一把抓住越儿,眸中满是恐惧之色:“越儿你昨天晚上恰好又遇到那等皈依之事,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