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去御花园采摘牡丹的宫人很快就回来了,玉纹捧着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牡丹花走进内殿,说道:“主子,花采摘回来了,这牡丹开得真好,插在这崔玉瓶上肯定好看。”
“不用了,你将花放这儿,你和刚刚去采花的宫人都下去好好梳洗一番。没洗手之前,可千万不要吃东西,或者碰触到脸上。”容篱淡淡地道。
容篱神色淡然,可玉纹听了这话却被吓了一跳,惊骇地睁大眼睛:“主子,可、可是这花儿有问题?”
容篱摇了摇头,道:“本宫也只是猜测,具体到底是不是,还得再看看。”
“奴婢这就去唤太医来……”玉纹可是真的被吓到了,要知道大公主可是死得不明不白呢,若是这花真的有问题,那主子岂不是很危险?
“不必!”容篱阻止了玉纹,道:“本宫只是怀疑,没必要去惊动太医。”
“可、可是若是这花儿真的有问题,那必然与大公主的死有关,主子……”玉纹有点不解地看着容篱。
大公主中毒身亡,虽然陈美人被赐了毒酒,可明眼人都知道,陈美人不过是个替死鬼,而害死大公主的凶手应该是另有其人,若是主子能够揭开真相,找到谋害大公主的真凶,必然能够得到皇上的另眼相看,这样难道不好吗?
“就算这花真的有问题,那又如何?本宫既然能怀疑花有问题,你当皇上和其他人会想不到?只不过没有人会说出来罢了!”容篱冷笑道:“更何况,这样只能证明大公主的死与此有关,但却不能因此证实凶手是谁,是谁在盛开的牡丹花上下毒,毕竟有机会接触牡丹花的人太多了,除了负责养花维护花草的园丁,每天还有不少经过御花园的宫人,几乎个嫔妃宫里外出办事的宫人都有可能经过那片御花园,这其中牵扯到的人太多,关系太复杂,如何去查?宫里聪明人可不止本宫一个,幕后凶手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对大公主下手。这一点本宫清楚,皇上也清楚,那怕大公主是皇家血脉,可皇上也不能因她一人,而将后宫所有的嫔妃拖下水。这也正是为什么皇上在没有确凿证据之下,仍然将陈美人赐死的原因。陈美人不是凶手,她不过是运气不好,恰恰撞在枪口上的倒霉鬼罢了!”
听了容篱这一番话,玉纹若有所思,可阿秋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陈美人并不是凶手,皇上这样做,岂不是对陈美人极不公平……”
“这世间何来的公平?”容篱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意:“对皇上来说,皇家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陈美人活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她唯一的价值就死,将她以谋害皇家血脉的罪名赐死,如此不但能够挽回皇家的颜面,还能给燕嫔一个交代。”
“这、这皇上也太……”阿秋呐呐,皇上这样做也太无情了,再怎么说,陈美人也算是他的枕边人,这说弃就弃了,实在是太过薄幸。
容篱沉默不语,皇上确实是薄幸,可那又怎么样呢?这宫里谁不是如此?有价值的恨不得给供起来,没价值的,只会弃如敝履。
陈美人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运气不好。
同时,容篱也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身在后宫,不管皇上日后如何柔情蜜意,她都万万不能对这个男人动心,这就是个薄幸无情的男人,除了江山权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动容。
容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开始仔细地检查玉纹放在案台上的牡丹花。
去采摘鲜花的宫人十分细心,采回来的都是品相最好,盛开得恰到好处的牡丹花,各个品种都有,容篱细心地察看了每一瓣花瓣,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因为今天外面一直在下雨,这些牡丹花经过雨水的冲刷,上面残留的毒粉已经被冲刷了不少,可因为雨势不大,所以并没有完全冲刷干净,终究还是被容篱找到了被下毒的痕迹。
确定了这些牡丹花确实被人下了毒,容篱便放下手中的花朵,阿秋见状急忙端了水盆过来,给容篱清洗双手。
知道这些牡丹花有毒,阿秋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欣赏的心思,她现在简直将这些牡丹花视为洪水猛兽,就生怕自家主子一小心就沾了那些恐怕的毒粉。
“让人将这些花儿都处理了,记住,小心一些。”容篱净了手,拿起棉帕将手拭干。
“奴婢亲自去。”要知道大公主可是被这些漂亮绚丽的牡丹花毒死的,由此可见这些鲜花上的毒素有多烈,这样害人的东西,她可不放心让别人去做,万一处理这些花的人有异心,偷偷将这些毒花藏起来,日后再用来害主子怎么办?
乾坤宫。
“事情查得如何了?”秦唯疲惫地抚了抚额。
“回皇上,奴才让人去调查了一番,又让梁院正仔细看了大公主采摘回去的牡丹花,发现牡丹花上确实是被人撒了鹤顶红,不但如此,奴才还找到几日前玉景宫被替换的牡丹花残枝,上面同样被撒了鹤顶红毒粉,鹤顶红乃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大公主虽然没有直接饮用毒药,但因为长时间接触,身体内积累了不少毒素,因此才会突然毒发身亡。”明德神色凝重地禀报道。
“可有查到是何人在花上撒毒?”秦唯语气冰冷,隐含着怒气。
“奴才无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明德硬着头皮回道。
“狗奴才,朕让你去调查凶手,你就是这样敷衍朕的?明德,朕看你是不想要脖子上的脑袋了!”秦唯大怒,一脚踹翻了明德。
“皇上息怒,奴才不敢……”明德急忙爬起来,连连嗑头,心里却暗叫倒霉,大公主莫名其妙被人毒害,可凶手却狡猾无比,直接让人将鹤顶红的毒粉撒在御花园的牡丹花上,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要了大公主的命。
他倒是想将凶手揪出来,就算不为大公主申冤,也给自己出口气,可他虽然查出了毒是下在御花园的牡丹花上,可每日各宫经过御花园的宫人杂乱不堪,想要在这数百个人里查出真凶,无异于海底捞针。
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经过御花园去办事的宫人背后的主子几乎包括了整个后宫的嫔妃,甚至连太后娘娘宫里的宫人也常常因为出去办事去路过御花园,这让他怎么查?
“你不敢?朕看你是敢得很!”秦唯恼怒至极,整个后宫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中,可如今大公主被人害死,他却查不出凶手,实在同时让他愤怒至极!
“回皇上,不是奴才不用心,实在是奴才不知如何去查啊,每日经过御花园的宫人足有数十个,一段时间下来,加起来的人数已经有数百人,其中还包括太后娘娘和上面几位娘娘宫里的人,奴才实在是为难……”明德只觉得自己冤枉得很,若是只有几十人,他或许还能一一排查,可这件事已经牵扯了整个后宫,他还怎么查?他怎么敢查?
他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不错,宫里也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可皇上上面还有太后娘娘呢,最近这几年太后娘娘虽然已经不太管事,可也不代表太后就好惹了,曾经这位主儿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先皇十多个儿子,如今几乎已经死绝,这可都是这位太后娘娘的功劳。
“够了!你给朕滚出去!”秦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想要扭断明德脖子的冲动,挥手将人赶出去。
“是。”明德如蒙大赫,连滚带爬地滚出门去了。
待出了内殿,明德这才整理一下衣袍挺直了腰身,同时也沉下脸。
那该死的幕后凶手,最好别让他查出是谁,否则他绝对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自从秦唯登基后,一直在秦唯身边伺候的明德顿时水涨船高,被封为御前总管太监,同时也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因为他一直忠心耿耿,皇上对他也信任有加,是皇上真正的心腹。
可以说,在秦唯登基这十年里,明德在宫里是混得风生水起,日子一天比一天风光,他为人精明,脑子活络,已经多少年没被皇上责骂过了,可今日,因为大公主被人谋害,他却是受了好一顿的窝囊气,他自然是不会怨恨皇上,也不敢怨恨皇上,可这心里却是将那谋害大公主的幕后凶手给恨上了。
太监是去了势,没有根的人,除了贪财,他们唯一优点就是小心眼记仇,明德也是如此,而身为总管大太监的他,甚至比一般太监更加记仇,也更小心眼。
大公主被谋害的事,在后宫前朝掀起了不小的波浪,但事情随着陈美人被赐死,陈美人的娘家被抄家,此事也渐渐告一段落,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大公主被害的人已经没有人再提前,仿佛是被人彻底遗忘了。
半个月后,后宫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德妃的永安宫,德妃发动了。
容篱得到消息,赶去永安宫的时候,文贵妃等高位嫔妃已经到了,唯一没到的只有慧妃。
没看到慧妃,容篱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慧妃当年的事她在进宫后也隐隐听了一些,慧妃这几年一直躲在宫里吃斋念佛,显然是还没有从丧子之痛的阴影里走出来。因此这次德妃生产,慧没来也是人之常情。
而真正让容篱觉得意外的是,德妃这才刚刚发动,她也是刚接到消息就赶过来的,可每日在前朝忙着处理政事的皇上却已经早就到了,由此可见皇上对德妃这一胎甚为重视。
容篱神色如常地上前行礼,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静静地等着。
内殿时不时传来德妃痛苦的尖叫,容篱听得心脏微颤,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这生孩子就是女人的鬼门关,熬过去了,皆大欢喜,母凭子贵,熬不过去便是一尸两命,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容篱不由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小腹,这个月她的月事已经迟了半个月,她自己也把了一下脉搏,隐隐感觉脉象像是喜脉,可因为月份太浅的缘故,她还是有点不敢确定。因此她并没有声张,而是想再等一段时间,让太医来看看。
便着时间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永安宫的宫人将灯点上,众人仍然安静地在等待着,大殿里静悄悄的,只有产房内,不断地传出德妃压抑的痛呼声。
秦唯剑眉紧蹙,食指下意识地敲打着,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
至于其他人,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露出关切担心的表情,文贵妃更是一脸紧张地时不时询问一下德妃的情况。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突然产房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众人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而秦唯却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住产房。
这时一个接生嬷嬷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哭着说道:“皇上,不好了,德妃娘娘胎位不正,孩子生不下来,现在、现在已经有了血崩之兆……”
“什么?怎么会这样?太医,快让太医去看看。”秦唯脸色大变。
一早就在候着的梁院正不敢怠慢,快步进了产房。
听到德妃难产,殿内各人神色各异,文贵妃眸中不易觉察地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一脸担心地说道:“皇上,您别担心,德妃妹妹福大命大,她和小皇子都不会有事的……”
看着一脸担忧的文贵妃,秦唯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沉声道:“你说得没错,德妃不会有事,朕的皇长子也不会有事!”
文贵妃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就从容地安慰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皇上说了德妃妹妹和小皇子没事,那就一定会没事的。”
其他嫔妃也纷纷附和,容篱倒是没有上前,她只是盯住产房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