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清早,许靖儿的房间,晨光从房间的窗户里漫射进来,金光如水,细碎的光芒照在她的额头,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的眼,柔软又清澈,她坐在床上,仿若波光粼粼的海面的美人鱼,美丽又孤傲。只是,她却是落入凡间的灰姑娘,此刻正数着钱包里的钱。一张,两张,三张,十几张百元毛爷爷被她数来数去。她一边数钱一边感慨,妹妹学费500元,杂费200元,大学学杂费800、生活费……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留意到门外,此刻王月芯正从门缝里偷窥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靖儿把钱收起,然后起床去做早饭了。
打了几次火,灶都没有点燃,估计液化气用完了。她把气罐上的电话号码抄写到手心,然后就用昨晚烧的开水冲了一包麦片,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馒头,就算是准备好早饭了。
忙完一切,她就跑到楼上妹妹的房间,叫她起床。
许翎儿很听话的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姐姐,你今天还要去上课吗?”她恋恋不舍,好希望姐姐可以放个假在家陪自己。
“姐姐上午、下午、晚上都有事,我要打工赚钱,所以你自己要乖乖的。”
“那我今天去哪里?能不能自己在家呀?”许翎儿嘟着嘴,有所不满。现在她放暑假,姐姐没时间陪,还总是把她寄托在别人家,有时候是三坨哥哥家,有时到刘老师家里,有时候是翎儿的同学家。反正哪里有空,就把她寄托在谁家里。
许靖儿有些无奈,她摸摸妹妹的头发:“你一个人在家,姐姐不放心。今天去小希家,你可以跟小希一起做作业,看电视呀。昨天我已经跟小希说了,她很想跟你一起玩呢!快点起来吧!”
许翎儿不再说什么,她跟着姐姐到楼下吃饭。
看到麦片和馒头,许翎儿轻轻“哎”了一声,她用眼睛瞟了瞟姐姐,看到姐姐正平静的吃着早饭,难道姐姐觉得这个好吃吗?她问道:“王阿姨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吃她做的煎鸡蛋!”
许靖儿心里一沉,看了一眼妹妹,她嘴里还嚼着硬邦邦的白馒头,心里便觉得不忍:“明天姐姐给你煎鸡蛋吃。”
“嗯,王阿姨不回来了吗?”许翎儿闪着大眼睛继续问,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王阿姨了。
许靖儿端起桌上的麦片,低头默默的喝了两口,心里不免觉得有些伤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妹妹,这个问题她也回避了很久。她不忍告诉妹妹,王阿姨可能会抛弃她们俩,她们现在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
“姐姐,你的眼睛怎么红了?”许翎儿一直盯着姐姐。
许靖儿连忙用手揉揉了眼睛,“我眼睛过敏,有点痒。”她声音都有几分氤氲,差点就要被妹妹发现了。
许翎儿似乎明白一点什么,又似乎不明白,看着姐姐慌乱的模样,便不再问,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饭。
暑假就在忙碌中度过,很快就到大学报到的日子了。
妹妹已经送去南县中学读寄宿了,许靖儿收拾完整,差不多的快九点了。她今天特意换了一身较新的蓝色连衣裙,飘逸的蝴蝶袖,纤细的腰身,简洁大方。她背了个轻便的书包,拖着行李箱,就准备去车站搭车。
她刚出门,就发现家门口已经聚集了六七个人,大家正气势汹汹的盯着她。
许靖儿心慌乱的猛烈的跳了一阵,脑袋里迅速的闪现各种意外的可能。
不过很快她就看清楚了来人,刘大伯、冯姨、张二弟、张小弟……还有王月茹。
“许靖儿,你有钱上大学,怎么不还我们的钱?”冯姨第一发出质问。她声音尖锐刻薄,听着让人特别不舒服。
“对,还有钱穿新衣服,为什么有钱不还!”刘大伯附和,他很气愤的模样,没想到被许靖儿这小妮子耍得团团转,自己每天省吃俭用,而许靖儿却穿得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去上大学。
许靖儿愕然,她显然没想到这时候大家会逼着她还钱。“各位叔叔阿姨,大伯,我准备上大学以后勤工俭学打工来还钱的,可能没这么快!”
“别装了,谁不知道大学学费都三四千,你怎么上得起?哪里来的钱?”冯姨咄咄相逼。
“我申请了特困生补助!”许靖儿无奈,只能把事实告诉他们。这个事情,除了金老师知道,她谁也没有说。(能顺利申请到补助也是金老师的功劳)她不希望上大学,同学们都用那种同情或者奇怪的眼神看她。
“许靖儿,你说谎真是一点不脸红。”冯姨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书包,“有人告诉我了,你身上有几千块钱,给我看看。”许靖儿没有防着她,书包一下就被抢走,随后,冯姨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倒在了地上,录取通知书、户口本、文具袋、水瓶,钱包、甚至还有卫生巾,全部被洒了出来。几个人全部围着她的东西翻拣,果然从她的钱包和书本里翻出了两千多块钱。
冯姨得意的拿着那个钱,冲她笑着。“没钱?许靖儿,跟你说,你如果不尽快把钱还给我们,我们会告到你学校,让你读不成书。”
许靖儿此刻气得浑身发抖,这些钱是她暑期打工辛苦赚来的,也是今天准备交的学杂费和姐妹俩的生活费。钱也就算了,他们竟然想告到学校,让她读不成书?
许靖儿咬牙切齿也没办法,她一把抢回自己书包,想把东西收起来,毕竟录取通知书和户口本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宝贝,如果这些被他们毁坏了那就真的坏事了。
这时,王月茹跑过来帮她捡东西,她一脸虔诚的苦劝:“许靖儿,何苦这样让自己为难呢?你本来可以过得很好的。你可以先答应陈云的要求,让她帮你把账还了呗!”
许靖儿抬头,用愤怒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王月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的坏事?为了把我卖个好价钱,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上次我的身份证是不是你们故意藏的?今天这些人是不是你们叫过来的?”她心里憋着的一口气,从来就没有说过,可是今天她居然带着人上门拦截,许靖儿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再忍着的。
王月茹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老娘在这里低声下气帮你捡东西,你这个白眼狼居然敢这么瞪我。既然你要撕破脸,别怪我心狠手辣。她把手里东西一丢,水瓶就狠狠的砸到了许靖儿的额头上:“许靖儿,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她环顾了周围的人一眼:“告诉大家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其实有人愿意一次性帮许靖儿把所有的钱都还了,你们所有人的钱都能还。她居然没同意,你们说她是不是故意不还钱?”王月茹的话真的是很有煽动性,大家一听更加气愤了。刚才许靖儿说没钱,但是就从她书包里搜出了两千多块钱,现在王月茹这话一出,大家都对她深信不疑,许靖儿就是有钱也不还。
不知是谁突然从人群里推了许靖儿一把:“快点还钱!”
刚才许靖儿就被水杯砸得脑袋一阵生疼,眼泪水还在眼眶里转着。现在她又被人一推,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掌蹭到地上的石头上,细细碎碎的血从手掌渗出,痛得冒汗。
此刻,她恨不得自己会武功,把这帮人打得稀里哗啦。然而现实并非,她一个柔弱的女生,现在面对一堆人的围攻,既没有盖世英雄来相助,也没有神奇魔法让这些讨厌的人消失,她心里一阵阵发麻。她……实在没办法,许靖儿揉着额头,痛苦的哼了两声,就晕倒在地上。
“啊……她晕倒了!”冯姨大叫了一声。
刚才推人的立马也大喊:“不是我推的,肯定是刚才王月茹把她砸晕了!”
“胡说,刚才她明明没有晕,是你们把她推倒在地,她才晕倒的。”王月茹也有些着急了,她急忙分辩。她大叫:“都是你们……”
可是等她回头,哪里还有人,身边那些人全部很有默契的闪电似的速度逃之夭夭了。谁都不想背负这抢劫和打人的罪名。
王月茹也不想惹麻烦,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许靖儿躺在地上,听着脚步渐渐远去,没有敢动。
她心里默默计数,1、2、3、…301、302……一直数了500下,她才轻轻的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还是不敢贸然起身,只是缓缓的,缓缓的坐了起来,一边用手揉着脑袋,一边唉声叹气:“哎呀,头疼。只怕是脑震荡了!”
说着,她转头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人了,才慢慢的收起自己的东西,往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