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儿穿上拖鞋,快步的走下楼去,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家里因为房子搭建得多,采光不太好,所以屋子里采用了镜子做的吊顶,下午时分,太阳明晃晃的,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客厅,阳光折射到屋子的每个角落,整个客厅便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模样。
许靖儿的房间放了一个矮矮的榻榻米,桌子,椅子,柜子挤满了房间。她的衣服柜子上,贴满了奥斯卡经典电影的卡片。书桌上乱七八糟堆了梳子,发夹,墨水瓶等小东西。录音机里还放着那首麦克杰克逊的英文歌。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真是奇怪啊!”许靖儿挠挠头说。
洪琴笑了笑:“你的同学录不是写了地址吗?我们刚刚在你们村里一家一家问过来的。”
“难道你不欢迎我们?”上官熙看着许靖儿随意的穿着,一条皱巴巴的短裤,一件洗得泛白的浅粉色T恤,因为天气热的原因,T恤的背后都汗湿了,他嘴角露出一抹不自觉的笑意。他的师傅不管穿成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没有,只是有点突然。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许靖儿神情依然有些慌乱。她匆匆往厨房走去,怎么面对上官熙,她还没有想好,只是想着不要见面,或者再晚点见面。没想到他还是寻到家里来了。
上官熙第一次到许靖儿家里来。进门就左看看右看看,充满好奇。
见到书桌上的英文歌词,他拿起来看来看:“师傅,学英文歌呢?要不要我教你啊?”
许靖儿横了他一眼,“就你那英语水平还教我?高考打了几分?”
“虽然我成绩没你好,不过我倒是会几句,比如Be my girl?”
许靖儿看着上官熙明媚的眼神,高高帅帅的模样,心里一阵心酸,上官熙现在犹如星辰大海,是她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她别过头去,用手擦了擦微微发酸的鼻子,假装没听见。
上官熙今天来,其实是想要告诉许靖儿一个惊喜的,他马上要去首都读书了。他考上了首都一所戏剧学院。
“师傅……你的通知书来了吗?”上官熙问。之前他给许靖儿打过两次电话,知道她上了重本线,也问了她填报了哪个学校。
许靖儿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她终是瞒不住的。她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我报的杏市师范医学院。”
“什么?许靖儿你上哪个大学?”洪琴凑了过来。
“杏市师范学院。”
上官熙听清楚了她的回答,站在原地怔了一会。
“不是……首都医学院吗?”上官熙一时激动,话都有些哆嗦了。
许靖儿眼睛微微一酸,假装平静的说:“杏市医学院也挺好的呀。”
上官熙心中仿佛潮水翻滚又翻滚,悠悠的眸子像墨蓝的深海,压抑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许靖儿,居然跟他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考去了首都,就是为了能够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她却瞒着自己,偷偷改了志愿。他只觉得心里有千万口气堵在胸口,一时又发泄不出来。他定了定神,露出嘲讽的笑容:“什么时候决定留在杏市的?”
上官熙鲜红的眼睛盯着许靖儿,盯着她看。看似柔柔弱弱的许靖儿,她眸子里,只能看到万物茫茫,一切都离他很远很远。
许靖儿知道上官熙一直看着她,她也微微抬起了眼眸,从他的肩膀,慢慢移到了他的脸上,俊朗清秀的五官,浓密的睫毛,一双热烈而又寻究的眼睛,像是黑洞把她定住了,四目对撞的一刹那,谁也没有出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上官熙不甘心,又问一次。
“我没考上首都医学院。”许靖儿紧张的捏着手指头,手心全是汗。她骗了上官熙,她一直跟他说会考首都医学院,让他误解,让他也考首都的学校。而现在她唯一能不那么伤人的理由是,她没考上。
许靖儿生硬的扯开了话题:“洪琴,你到哪上学,哪个专业啊?”
洪琴撅了撅嘴:“我那学校没什么好说的,估计你们都没有听过吧,榆阳财经学院会计学。”
“榆阳?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上官熙没好气的问。
洪琴感觉到氛围不对,也不敢开口说话了。上官熙从来不会当面让她难堪。
几人静默了片刻,上官熙再次说:“就算没考上首都医学院,首都还有那么多大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去首都了?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许靖儿转头望着他,却见他眉眼在夕阳里显得幽暗而落寞。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她能怎样?
“上官熙,你去首都好好读书。我就在杏市读书!”许靖儿语气冷了下来。她不想纠缠不清,她希望上官熙能够去首都上学,好好的。
“许靖儿,你是不是从来就是这么没心没肺?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回事?”上官熙气愤的吼起来。
“上官熙,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你以为你为我打架被开除了,我会感动?你以为努力考到首都去,我会感动?没有,我一点也不感动。你这样做,只会给我巨大的压力,只能让我觉得你很幼稚。”许靖儿一口气说了很多,声调不自觉微微的带着颤抖。
“我幼稚?”上官熙心里一阵绞痛,他声音都不觉哑了几分。他的真心都付给了许靖儿,他愿意为她抛下一切,到头来却只落得幼稚的评价。
洪琴站在边上,许靖儿这是怎么了,她说:“没考上就没考上,何苦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上官熙的心难道你不明白?”
许靖儿强忍着情绪,头微微垂了下去:“有心又能怎样?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
她的声音并不大,上官熙却听得真真切切:“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
许靖儿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没有吭声。
上官熙站在金光错落的窗边,他别过头,终是忍不住,眼里泛起浅浅盈盈水光。他想说什么,但是仿佛被巨石压在胸口,很重很重。等了许久,他终于理清思绪:“我明白了,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从来就没有看上过我?”
洪琴怕上官熙被气疯了,安慰道:“许靖儿肯定有自己的难处。你不要瞎说。”
许靖儿内心痛得已经抽搐,思维就像运行在轨道上的高速列车,无论如何不会拐弯了。今天必须让上官熙死心,要让他走得义无反顾。她接过洪琴的话:“我没有难处。但我确实不喜欢你。”为了更有说服力,许靖儿继续说道:“我喜欢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型的男人。”
上官熙感到自己完全被雷击中了,他的信心瞬间摧枯拉朽的崩塌,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愤恨和不甘:“许靖儿,你是嫌弃我现在一无所有,一事无成?”
上官熙愤怒的想夺门而去,可是又那么不甘心,他看了看许靖儿。“师傅,你今天说得可都是真的?”
“真的!”许靖儿红着眼眶,泪盈盈的。可惜她此刻已经转过身去,他们看不到她的神情。
上官熙看到她的背影,心感到越发的疼痛。
“我跟你赌最后一次,十年,十年后,我要让你高攀不起!”说完,头也不回得冲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靖儿才抬头往上官熙离去的方向望去。她双目空空,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捂着自己的嘴,太疼了,她的心太疼了。
她慢慢蹲下来,一动不动。她恍恍惚惚,低着头,看泪水纷纷掉落在地上。
她想我不应该哭的,明明就是我自己亲手葬送了这份感情,这一路走来,上官熙对她有多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要让他走,她的生活还在泥沼里挣扎,怎有资格谈恋爱?她不要他再牺牲,再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