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安在前堂议事,后方吴广胜兄弟二人探头探脑,时不时张望什么,嘴里念叨着:“我说,都说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里面出了什么事?”
王川揣着手叹气:“我说,你们二人急急忙忙将我拉过来,便是因此事?小主子心中有分寸,你们急什么?”
“嘿,还不是你说叶从书此人心机颇深,若是算计小主子该如何?”吴广胜不满,一双眼睛瞪如铜铃:“我们这不是担心小主子?”
王川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不能和这些个莽汉说。
大意了。
“有王爷在,纵使叶从书心计再深,也断不可能用在小主子身上,除非他不想活了。”王川道:“你们有这功夫,不若去训练那些孩子们,若是被郡主撞见了,我看你们如何解释。”
吴广胜犹在狐疑:“真没事?我说王川,你可不能糊弄我们,我们虽是一介大老粗,与你这文人比不了,但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你将叶从书的事情同我们说了,不就是希望我们提防此人?”
王川呵呵一笑,心说倒是小看你了,竟能想到这层。
听他不紧不慢道:“此人之前不好说,如今看来却不用。”
吴广胜急了:“这是什么意思?”
吴全友安抚道:“哥哥莫急。”他略作思考,道:“你的意思是,之前叶从书此人投诚目的不明,很有可能对小主子不利,而眼下他与小主子说了这么久,小主子很有可能纳用此人,对吗?”
王川点头:“一切还是要看小主子发话。”
吴广胜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还是弟弟想的明白,既然如此,我就不担心了,走,我们去看看那些小崽子们,争取早日给郡主训出可用之才来。”
吴氏兄弟离开后,王川看着一旁湖中游动的鱼儿。
鱼儿探出头来,一个甩尾猛地扎进湖中,激起湖水一片涟漪。
良久后,一声轻叹自他口中传出。
房中对话犹在继续。
茶水已凉,穆念安看着地图若有所思:“圣上忌惮君延,明知他得军心,却还是派他前去,难道就不怕吗?”
人留在京城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尚且如此忌惮,更不论天高皇帝远,将他放在军营中,无异于放虎归山,日后留有大患,皇帝会不知?那为何他还是这么做了?
叶从书观她屈指轻敲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随着眼中一抹流光,她似想明白了。
见穆念安抬眸,启唇道:“除非圣上有所仗依,所以才会如此安心。”
叶从书颔首,却不点明,道:“郡主不妨猜猜看这其中原由。”
“关口。”穆念安抬手一点,直指地图关口处:“关口为要塞,如今且握在圣上手中,君延前去必然要朝廷分发兵马粮草,若是从中克扣,保证边关不会挨饿,却又不会多出余量,加之朝廷不配合,他自然受掣,就算想要做什么,也有心无力。如此,这才是圣上安心的原因。”
叶从书听她娓娓道来,眼中光亮愈盛,惊叹:“郡主才思敏捷,就算是我,也是许久才看透,叶某甘拜下风。”
穆念安笑了笑,没有搭腔,她道:“北域多年前乃小国,一步一步成长到如此地步,本不该放任至此,如今却成心头大患。”
叶从书叹息一声:“当年大金内忧外患,安定下来不过几十年,如今看似平和也不过是一时,国库亏空,小人当道,想要出征大举歼灭北域谈何容易?如此劳民伤财,还容易动摇国之根基,难,太难了。”
“当年王爷斩杀敌方将领,那次是前所未有的好时机,若是乘胜追击,北域必受重创,可惜。”他摇头:“圣上以穷寇莫追一旨召回王爷。”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此错失,想要再寻,便是难了。
养虎为患,不过如此。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纵使叶从书意犹未尽,却还是作揖告辞:“今日本该给郡主献策,没想到竟是叶某受益良多,实在自愧不如,望郡主原谅叶某先前张狂。”
面前的这位小姑娘看似柔弱无害,却着实出人意料,前车之鉴已让他不敢小看,没想到还是小看如此,亦或者,是他高看了自己。
“天色已晚,留下来用膳再走不迟。”
穆念安做出挽留。
叶从书摇头:“今日来访已是冒犯郡主,万不可再留。”
郡主与王爷有婚约在身,就算他再张狂,再不懂事,也该明白避嫌。
如此,穆念安便未再作挽留。
叶从书离开时,看到门口的王川,作揖,算是打了招呼。
王川进了书房后,便看到穆念安捧着一杯凉透的茶,看着地图出神。
“小主子。”
穆念安回神,道:“我知君延难,没想到竟会这么难。”
分明是雄鹰般的人物,却要被困在小小的京城,看似风光,却像是物品般,若是有用,便被用上一用,若是无用,却又被困在一方。
闻人荣极此人性情傲极,是如何能忍受这般屈辱?
王川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穆念安问:“君延护我,我便该回敬之,王伯伯,如今关口贸易最大的商行可是余商?”
王川点头:“是如此,当年主子为了避免猜忌,已将余商改头换面,分成几大商行,看似各不相干,实则都是余商。”
“关于君延的病,王伯伯知晓多少?”穆念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景色,道:“他虽不愿同我提起,是怕我担心,不用他说,我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病怕是已到了严重地步,我想帮他事成,但他的身体乃是重中之重。”
王川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看周遭无人,将房门关上,道:“别的我知道不多,但是当年主子曾经差我找几位药材。”
“哦?是什么?”
“观音泪,玉夏竹,苍豆仙。”王川解释:“这三味药材乃是天材地宝,极为难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几味药材听说已经销声匿迹,就算是药王谷,也没有。”
穆念安皱起眉头:“母亲寻这些药材,可是为了君延?”
王川点头:“那时主子曾说过,找全了这几味药材,王爷便可长命百岁,虽是一句笑谈,恐怕也是那时,王爷的病已经初见端倪,这些年来越发严重,也是因为药材没有找全的缘故。”
“这些年来,王伯伯可还在找?”
王川摇头:“王爷得知后,便已命我停了。”
不知是不想麻烦他,亦或是已经派人私下寻找。
穆念安眼眸深深,道:“劳烦王伯伯再派人去找,就算这东西再难,既然有流传,便应该还是存在的。”
王川道一声是。
穆念安将桌上地图收好,静静的凝望着越加深的院中,那双眼眸满是坚定。
君延,你且放心,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让你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