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来了?
闻人荣极向来盛满了深沉与算计的眼中头一次出现了这以外十分罕见的茫然:“你说什么?谁打起来了?”
“是郡主!郡主单枪匹马去了皇宫,贵妃身边的探子来信,说是郡主去了贵妃寝宫,什么话都没说便与贵妃打起来了!”
说是打起来了,实际上是郡主一人单方面的殴打,贵妃当时已经懵了,如今宫里一团乱。
蹭!
闻人荣极起身,顾不得随时可能发作的身体,下床后,捞起大氅披在身上,大步往外走:“康妈妈,本王的药呢?”
康妈妈急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还未倒出一颗药丸便被闻人荣极一手夺了过去,全部倒入掌心中,眼睛不眨一下尽数吞入下去。
康妈妈惊呼:“主子,这药一次只能服用一颗,您……”
“管不了那么多了,来人,备马,本王要进宫。”
天冬紧紧跟在闻人荣极身后,康妈妈道:“天冬,你快劝劝王爷,他……”
天冬摇头:“主子是什么性子难道您还不知道吗?劝不住的。”
“难道就这么由着他进宫?那和龙潭虎穴有何区别?若是主子宫中发病,那就是送死!”
“不会的。”天冬眉眼低压:“我就算拼死,也会将主子安然带出来。”
“可是……”
“康妈妈,您是看着主子长大的,主子对郡主心怀愧疚,若是郡主如今在宫中出了什么事,主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天冬看着闻人荣极离去的背影,目光凝重,深吸一口气:“我们要相信主子!”
也只能相信他。
天空尚露出白肚,街上并无行人,闻人荣极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了宫门口,拿着令牌一路大步前行,到了淑贵妃殿前时看到小李子守在门口张望,看到他来了后连迎了上去:“我的王爷呦,您可终于来了,快快快,快随奴才来,您若是再不来,就要出事了。”
一名男子堂而皇之进了宫妃寝宫此乃不敬,闻人荣极却顾不得许多,小李子低声解释:“圣上交代了,若是您来了,带着郡主回去就成,至于今日之事,不会外传。”
闻人荣极眉头一挑,依照金帝的性子怎会如此好说话?
贵妃殿内,所到之处,目之所及一片狼藉,到了前殿,便看到淑贵妃躲在众宫女身后面露惊恐,而始作俑者则坐在贵妃榻上半依着身体,低头细看自己的指甲,端的是一份贵气慵懒。
听到动静后斜斜抬头,唇角深陷,似叹息般从红唇中溢出一声:“君延,好久不见。”
闻人荣极脚步猝然一顿,眼中闪过惊异。
坐于贵妃榻的少女一身素白,眉宇却无半分稚嫩,双眸本该是柔软温情,可如今却满是见到故人后的感慨与叹息。
这般神态,这般言语。
余挽容!
想到方才陛下见到穆念安时的模样,小李子看到穆念安的眼神带着敬畏,低着头不敢看她,腿肚子都在打颤。
真是见了鬼了,真是见鬼了。
闻人荣极定定看着穆念安,他从不信鬼神一说,可端看面前穆念安的神态,竟同余挽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尤其是当他看到穆念安起身,先是理了理衣摆,将其整理好,又将耳边鬓发在指尖转了半圈后方才勾至耳边,闻人荣极瞳孔缩了缩。
这个小动作是余挽容生前的习惯。
见她款款来到自己面前,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左右端看片刻后,笑了,眼角露出细纹:“倒是长大了不少,瞧着唬人了。”
分明是如此年轻的面孔,神态却老气横秋,该是感到违和的,眼下却让人感觉到并无任何怪异,仿佛,她本该如此。
“你——”
闻人荣极喉结滚动,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只觉声音发紧:“你是谁?”
穆念安笑了,眼神颇有趣味,随后她耸了耸鼻子,道:“你又受伤了?你身子异于常人,受伤不得,先前的话白同你交代了。”
他身子异于常人,只有余挽容知道,也会时常在他耳边念叨不能受伤,如今这番话一出,闻人荣极嗓音暗哑:“容……姐姐。”
“乖孩子。”穆念安抬手欲要摸他的头,举起却发现二人身高差了许多,又放下了手,感慨道:“果真长大了,物是人非。”
闻人荣极心头大震,目光凌厉:“念儿呢,她在何处?”
穆念安没有再看他,而是来到了淑贵妃面前,看着这个高高在上如今神情狼狈脸上满是惊恐的贵妃娘娘,笑容亲切,在淑贵妃耳边却如同魔鬼低语。
“岳萝姗。”
此乃淑贵妃的字。
打从入宫后,便没人敢直呼自己名字,淑贵妃尖叫着,躲在宫女身后,崩溃道:“有鬼,有鬼啊!来人,快来人!!”
“岳萝姗,便好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你作恶多端,如今猖狂,我看且你能撑到几时。”
说完这句话后,穆念安便迈着步子离开,路过小李子时,顿了一下:“如今是你跟在圣上身边?”
小李子噗通跪在地上:“是,是的。”
“小荣子呢?”
小荣子曾是圣上身边最大的红人,也是圣上最信赖的阉人。
小李子诚惶诚恐的回答:“荣爷爷早些年已出宫颐养天年去了。”
“哦~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该如此了。”见对方神情恍然,听她道:“你既如今跟在圣上面前,此后,万不可大意,圣上平日忙着便忘了吃饭,要人时时提醒,如今小荣子不在,你要好好照看圣上,口食上圣上挑嘴,可让人准备些爽口的膳食,可懂?”
小李子被吓得肝胆欲裂,连连点头:“小的知晓。”
“走吧,愣着做什么?你还想留在这里不成?”穆念安看到闻人荣极站着不动,挑眉:“你若是留着,便不要来找我,我嫌晦气。”
闻人荣极深深看她一眼,大步来到她面前。
离去之时,穆念安回头望了下匍匐在地上的小李子,淡声道:“告诉陛下,小人作祟,亡人未得安息,他若还有些良心,断不该放任事情至此。”
世上无人敢同当今圣上这般敢说话。
可端面前的女子,见她迎光而立,稚嫩面容端庄威严,即使没有见过余挽容,可端眼下,脑海中便有了具体的身影。
她似,就该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