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穆念安见着来来往往前来吊唁之人,便是那对荷花十分痴迷的宫大人,竟也送了好大一捧摆在了灵堂前。
宫大人说,她母亲生前爱花,那荷花的秘籍都是出自他娘之手。
从前未能送出一把,如今放在灵堂前,让他们瞧一瞧也好。
宫青灵站在父亲身边,见一身素衣面色憔悴的穆念安心中担忧,握着她的手叮嘱道:“郡主节哀,既然此事已过,万不能沉溺其中,父亲塘中荷花又开了许多,十分的漂亮,郡主改日可到府中看看那荷花,定能心旷神怡,纾解一些。”
“多谢你,宫姐姐。”穆念安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宫青灵才与父亲不舍离开,离开时仍不忘叮嘱她记得来找自己。
临近傍晚,热闹的院子才逐渐恢复了寂静。
穆念安站于灵堂中,目光静静的看着灵牌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到身旁来人,她没有动,只是轻唤了一声:“君延。”
闻人荣极将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系着绳时,手指无意触碰到了那尖尖的下巴,肌肤竟是一片冰凉。
他道:“夜里寒露深重,披着暖和些。”
“我才走开没一盏茶的功夫,你便退了下人,自己独自站着,是要站到何时?”
穆念安感觉冰冷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舒了一口气:“我想陪父亲母亲说说话,今日大家伙也忙了一天,便让他们回去早些休息。”
“今日多亏君延,君延也累了吧,早些歇息。”
说完话,见他不动,穆念安歪了歪头,轻叫了声:“君延?”
闻人荣极端看小姑娘,喉咙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听他道:“怎么,小丫头用不着我了,别想将我撇开?”
见此人眼中促狭,穆念安无奈:“君延又开玩笑了,我怎么会这么想。”
“大哥与我有着救命之恩,当年他们下葬匆忙,我尚未与他们多说几句,如今念儿不介意我在这里同他们说说话吧?”
穆念安自是不会拒绝。
于是穆念安便在灵堂中听着闻人荣极诉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说到最后,话题竟是扯到了她的身上,说自己这些年来并未好好照顾她,说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最后见他许下承诺:“你们且安息,我会照顾念儿,只要我活着,就没人敢欺她辱她,作贱她。”
穆念安观他侧脸坚毅,双眸满是认真,便知他此番是真心话。
穆念安低垂下了眼眸,敛了那一瞬间的复杂。
她想起了今日闻人青白的那番话,道:“君延与我说些小时候的事情吧。”
今日听闻人白青那句‘你竟还肯护着她’,让穆念安想想到闻人白青先前言语之中轻看她,甚至隐含讥讽,像是她做了什么事,闻人荣极不该如此护着她。
这其中可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而她自己却忘了?
闻人荣极看她:“可是皇姐的话让你多心了?”
穆念安摇头否认。
闻人荣极道:“皇姐心直口快,十分记仇,她与你父母曾是至交好友,那时你年岁尚小,她曾到府中捉弄你,吓唬你说,要将你送人,你气急便咬了她,没过多久,二姐便离京出去,她是个记仇的人,当时便扬言要报一咬之仇,如今见了你,自是忍不住撒了出来。”
没想到看起来如此飒爽的长公主竟还有如此记仇,与一个孩童计较,一记便是这么多年。
想到闻人白青的模样,竟让穆念安有种割裂感。
她听着闻人荣极道她儿时趣事,不自觉的脑海中浮现了画面。
“我曾可有做过什么伤害君延的事情?”
闻人荣极眼眸低垂,看着身侧的小姑娘,眼中倒映着她的模样来,许是说了许多话,他的嗓音带了几分沙哑:“嗯?怎么会这么问?”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觉得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希望君延告诉我。”
“没有。”
闻人荣极道:“莫要胡思乱想。”
穆念安看他表情散漫,似乎自己真的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情,心中略略宽心。
殊不知,在她低垂眼眸宽心的那一瞬,闻人荣极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看着她若有所思。
灵堂一时无言,安静的唯有蜡烛在燃烧跳跃,发出嗤嗤声。
忽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闻人荣极猛的抬头看向外面,而一旁的穆念安也猛的起身,大步走出灵堂,门口除了天冬南星守着门,再无他人。
听到动静后,南星问:“郡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穆念安不答,她双眸扫视院中,院中被点了灯,一眼望去空无一人,只有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竟是难得显出几分空旷来。
闻人荣极来到穆念安身侧,抬手吹出一道嘹亮的哨声,只见数十位暗卫齐齐现身,高声道一声主子。
“去追。”
暗卫顷刻之间隐身于暗处,天冬南星立刻紧张起来:“主子,刚才我们二人在此看守,并未发现有人……”
“人并不在这里。”
什么?
闻人荣极目光落在穆念安的身上,见她眼眸微闭,侧耳似乎在听着什么,这时只见她双眸一睁,凌光乍现,从袖中猛地掷出什么东西,听扑通一声,有什么被射中掉入在院中。
天冬连忙去查看,竟是一只乌鸦。
见了乌鸦后,闻人荣极眉眼低压,穆念安亦是若有所思,天冬不解其义,问:“郡主,这乌鸦可有不对?”
穆念安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乌鸦乃是一种有灵性的鸟类,可懂人言,喜欢鸣叫,你们方才可有听到它叫?”
天冬回想了一下,摇头:“并无。”
“具有野性的乌鸦时时鸣叫,唯有受过训练的乌鸦才会克制,方才我就觉得不对,仿佛被人注视着,没想到竟是这小东西。”
南星听出不对来:“您是说,这乌鸦是有人训练,被指使而来?可一只乌鸦能做什么?”
穆念安抬眸,眼中幽幽:“畜生做得少,可人能做的却多了。”
什么?
阴云不知何时挪开,月光照在大地,风起,树叶飒飒作响。
南星感觉不对,猛地转身。
只看一方小小院子上方,墙壁,屋顶,竟是站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他们手持刀刃,眼神冰冷,居高临下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