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皱眉:“袭其未稳,是行军打仗的常事。可我军兵员素质有限,想要突袭,恐怕力有未逮。”
“不,不要后募集的青州黄巾军,你们在后方接应即可。”彭举难抑兴奋地说道:“就八百黄天骑兵,趁夜炸营。”
“只八百人怎可能破敌万人军阵?”管亥声调拔高,表示反对。
“若这三万人是正规汉军,那自然不可能。可青州这三万人完全是由各郡县守军外加豪族食客拼凑而成,彼此之间的联系必定不如正常军队。”
“若能速斩其前军将领,使其前军崩溃,则会逆冲其中军本阵,终使全军溃散,我军趁势掩杀,即便只有八百人也可大破其军。”
“若能趁机斩其首脑,则此战可定矣。”
“而且连管渠帅都觉得我们不可能出兵突袭,青州军又如何会防备?”
管亥抓住了彭举的漏洞:“青州中还有一个神境的天机术士,我军出征他岂会不知?”
“那术士倒不用担心,我和师弟联手,足以遮蔽八百人的队伍,扰乱他对我军的预测。”张梁也有些犹豫:“但此法风险确实有些大了,这八百黄天骑兵都是军中精锐,又是跟随我们很久的老兄弟,折损于此未免可惜。”
高升则站在彭举这一边:“既是军中骁锐,便要承担硬战,彭举所言,颇有其道理,敌军看似人多,却不过一盘沙砾,分属各方,破之不难。”
很少有黄巾军说对方兵力分散的时候。
但彭举认为青州军的分散和黄巾军的分散是不同的。
青州军的分散如同沙砾,各部分都坚如沙石,但彼此之间的联系却较少。
这种情况的缺点是彼此之间的情报沟通困难,容易产生错误信息。另一个是如果一方指挥系统崩溃,另一方不能立刻接管,容易导致整体的崩盘。
后者,北军五校也有这个毛病,越骑校尉阵亡,长水校尉却无法接管越骑营。
这是包括政治在内的很多方面共同决定的。
这个问题,由各郡郡卒拼凑而成的青州军只会更严重。
黄巾军的分散则更像泥土,泥土本身并不坚硬,一撮就散,但若有“水”,他们就会粘合在一起,难以区分。
生存、理想、信念,就是这个水。
相对而言,即使黄巾军的渠帅阵亡,另一个渠帅也比较容易接管死者的部众。
彭举认为,这就是胜敌之机。
“如此,就是二对二,两位的忧虑我能理解,但……”
黄巾军的高层就是张梁、彭举、管亥、高升,一半同意,一半不同意。
“不,我同意了。”管亥此刻开口反转。
“此前是我没想明白,我觉得此战大有可为。”
管亥的改口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管亥本就是一个冒险主义的家伙,他之前反对只是因为觉得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但听彭举和高升一讲,他又觉得此战可期。
如今便是三对一了,不过张梁的地位要比三人高出一线,因此彭举也不能直接少数服从多数,将事情敲定。
所幸张梁也并不固执且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统兵之能有几斤几两,张梁自己相当清楚,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既然三位都已同意,我也不好反对,便依师弟之策。”
彭举点了点头:“多谢师兄理解,既然如此,便请诸位尽早去准备出兵吧,日落出发。”
……
百里外的高莞县中,一袭青衣,打扮考究的肃穆中年男子正倚着城头,眺望着远方看不见的梁邹县,身后又有数人站立,皆衣着锦绣,神采斐然。
中年男子正是孔融,孔融今年三十一岁,因父亲早逝,早早就成为家主,接过了孔家的大旗。
有时候人是一种非常简单的生物。
当你侥幸出身于地主家的时候,你将终身为维护自家的田产佃户而战。
若是出身于皇家,便要终身为争夺或守卫皇权而战。
孔融比较特殊,他出生在了孔家。
上承圣人不朽之伟业,下启凡尘万世之教化。这话说得很好听,但是是说给别人的,对于孔融自己来说,就是维护孔家自己儒道圣人传承的地位而已。
上无愧先祖荫庇,下不损子孙福祉,这才是真的。
孔融思考了二十年,对于孔家来说,什么最重要?但思考结果和他父亲长辈告诉他的一样,是孔家和孔圣的距离。
孔圣是毋庸置疑的圣人,世人都敬服于他。但孔圣的后人不等于孔圣,因此孔融需要时刻将孔家与先祖贴到一起,提醒警告那些对此不屑一顾的人。
而对于孔融来说,什么最能代表孔家和孔圣之间的亲密关系?自家鲁国祖地就是其中之一。
连孔圣旧居都守不住,谈何孔圣后人?
区区黄巾贼寇,竟敢将手伸向神圣的孔圣故里,简直罪大恶极!
想到这里,孔融回头看向身后众人中的刘岱:“公山,如今诸郡兵马已齐聚,周孔和与那太史子义又何时能到?”
神境术士天下罕见,整个青州唯有乐安周宣周孔和是神境术士。
见神不坏境界的武者同样如此,天下间明面上也不过六七人而已,太史慈以武力著于青州,虽未入那层境界,却也不逊色多少。
若无此两位高端战力在,面对黄巾军的两位神境术士,青州军恐怕要损失惨重。
至于孔家的底蕴……
孔融实在不想动用,那东西用了之后,孔家便相当于自绝于大部分门阀士族了,自己只怕也要落得孤微而死的下场。
刘岱上前说道:“此前太史慈曾与黄巾贼首交过手,周大人也曾隔空出手相助,二人消耗过大,需要些时日来补足空缺,不过周大人前日来信,说自己已经休养好,只等太史慈伤势尽复,便来高莞,说来也就是这两日了。”
孔融虽然一向自傲,但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倒没有无理取闹地指责二人。
当然指责也没用,这两位最多给孔融一些面子,却没有直属的上下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