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只是个侧妃,但好歹也是朕为你指的婚,她又是皇贵妃的亲妹妹,当朝一品丞相的女儿,你怎么能对她动手呢?
若她有意将此事散播出去,到时候文武百官又将如何看你?你做储君之事还有人肯支持你吗?”
皇上怒拍桌子数落着他。
裴云宁直挺挺的站在殿中,丝毫不将皇上说的这些当事儿。
“原来父皇连夜召集儿臣,是因为有人到您面前告状了啊?”裴云宁脸色慢慢冷下来。
“不是她来找朕告状,是朕今日去凤鸾宫找皇贵妃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她们姐妹二人说话,皇贵妃知道此事后很生气,甚至要去宁王府找你算账,想让你与柳思梦和离。”
“好啊,既然她们如此不愿,那便和离好了,儿臣绝不会挽留。”裴云宁有种正中下怀的痛快。
“你说的倒是痛快,你知道你今年都和离几次了吗?总共你府上就那么三个妃子,结果两个都与你和离了,剩下这个还是后娶的,若再和离,旁人会怎么说你?”
“儿臣不怕流言蜚语。”
“你现在是意气风发,所以说不怕,可你这打女人的名声传出去,哪家的权贵愿意再把女儿嫁给你啊?”
“那儿臣便终身不娶。”
裴云宁一句一回,对答如流。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若真不娶,以后的皇位传给谁?”
“原来父皇担心的是这个?那儿臣可以不继承江山,反正父皇也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再说了,咱们昌武国现在又不是没有太子,实在不行就让晋华太子继承,也是名正言顺。”
裴云宁说的句句是真话,却又句句像气话。
皇上亦不相信他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放弃皇位,但听到这种话也是真生气。
“你若没有野心,为何策划裴卿书之死?你明知道晋华太子现在已经对你构不成威胁了,所以你才敢说这种话。”
裴云宁闻言,震惊抬眼,眸光微闪:“父皇,您……”
“你做的那些事,朕都了如指掌,所以朕知道,你绝不会就此放弃,只不过是因为你自己的计划而导致了柳诗忆枉死,你一时伤心内疚,暂时走不出来罢了。”
“……”裴云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或许他心里的确没想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你不喜欢柳思梦没关系,将她养在后院,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愿见便不见,等你真正登上了储君之位,随你怎么做,朕不会再插手。”
“是,儿臣告退。”裴云宁默默称是,躬身退出了勤政殿。
踏出殿门,高朗的明月悬挂在黑夜中,向人间洒落银色月光。
他仰头凝视着又大又圆的月亮,恍惚想起今日已是月中十五。
沉沉叹了口气,无限哀思涌上心头。
诗忆,你还活着吗?
你是否也在这世间某处,与我共同欣赏此刻的一笼月光?
……
此时此刻,柳诗忆正在封闭的手术间里为裴卿书全身换药。
换完药后,她已经是满头大汗,汗水挞湿了她身上的无菌服。
她不禁摇头感叹:“为一个成年男人全身换药可真是个体力活。”
“喵呜~奇怪,他都在这里躺了好多天了,怎么还不醒呢?”踩踩用它的小猫爪在监护仪上不停的按动按钮,时不时的抬起脸看向屏幕。
嘴边的两撮小胡子随着嘴巴一动一动的,发出疑惑的感叹。
“你不是说他不醒是正常的吗?怎么这会你又开始着急了?”柳诗忆见有猫比她还着急,心里顿时也没那么难受了。
“前几天他不醒很正常啊,可是这几天他怎么着也该醒一醒了吧?大脑神经完全正常,伤口也没有发炎迹象,脏器恢复很迅速,他有什么理由不醒呢?”
踩踩不解的皱着眉头,两只前爪向前摊开,用肢体表示着不理解。
柳诗忆沉默的看着床上躺着的裴卿书。
他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就连呼吸都很微弱,若不靠近过去,若不是这代表他生命体征的满墙仪器都在响,她真的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此时的他,就像当初她揭皇榜去舒王府时的他一模一样。
病情比那时更好些,可这状态却比那时差多了。
“所以你也认为他这样长睡不醒是不正常的,对吗?”柳诗忆转眸看向踩踩。
“对啊,主要是他哪哪都没问题,这不合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潜意识里不愿意醒呢?”她看着裴卿书,原本亮若星辰的眸子中没了光亮。
“为何不愿醒?”踩踩问。
“因为他自己的失误,中了敌人的圈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涉险相救,而他却只能被压在巨石之下,什么事都做不了。
因为他,爱人受了惊吓受了伤,他心里觉得愧疚、无能。
想死,又觉得没脸下去见他那战死沙场的爹。
想活,又觉得没脸再见他心爱之人。
所以就卡在这里,活着,但醒不来。”
柳诗忆大胆剖析裴卿书此刻的内心想法。
他迟迟不醒,也只有这个能解释得通了。
忽然,旁边传来踩踩的惊叫声——
“诗诗!他动了,你看到了吗?!”
柳诗忆闻言,立刻转眸看向床上。
只见裴卿书平放在两侧的手指关节突然动了几下。
她蓦然一怔,立刻起身扑到床边,拉起他的手。
“裴卿书,你是要醒了吗?你是不是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你放心,我不怪你,和你共同进退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现在只要你能醒来,你能听到吗?”
柳诗忆秀眉微拧,双手紧抓着他的手,语气中透出几分焦急。
然而她说完后,裴卿书没有半点反应,和刚才一样,一片死寂。
“他这是什么意思?”柳诗忆看向踩踩。
“就如你刚才所说,或许是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吧。”踩踩摊手道。
柳诗忆深深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埋怨。
“裴卿书,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呢?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找我们的人,我一个人怕是会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