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头直接道破他是西贝货,刘异尴尬地咳了两声。
“哦……你怎么发现我不是刘异的?”
刘根生目光慈爱地看向儿子,平静地回:“你说梦话讲的不是大唐语言。”
“沃特?”
“我自诩多才,不仅精通大唐各地俚语,还通晓六番语言,却从未听过你讲的那些。”
“……”
槽,刘异没想到自己是说梦话暴露的。
他忽然联想起‘把茶叶交给克公同志’的故事。
“梦话真是害死人呐!”
很多人都会误解穿越到大秦和大唐就该讲陕西话,穿到南宋就该讲江浙话。
可惜并不是这样。
大唐的河洛音跟现代各地方言都不一样,也许能在闽南语中能找到类似的单词,但差异也很大。
刘异又问:“那这么长时间,你为何一直没戳破我?”
老刘嘴角浅笑:“刘异就一定是我儿子吗?一个男子,要如何证明孩子是他的?”
刘异想说你不信任自己媳妇,你验DNA啊,问我干屁?
但这肯定不是刘根生的答案。
“男人不是女人,应该很难证明吧?”刘异说。
刘根生将烤好的茶饼用纸包好,封存住香气,然后放置在一旁,等待它冷却。
他就刚刚的问题自问自答:
“谁从我娘子的肚子里爬出来,谁就是我儿子。现在是你用这具身体,你当然是我儿子。你比之前的刘异更像我,你勇敢,聪明,对敌人狠辣,简直处处都随我。我情愿相信你本就是我儿子,只不过老天爷在十五年后才将你还给我。”
刘异真想抱着老刘喯儿一个,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用口水给老爹洗了个脸。
这个逻辑,简直不要太伟大。
愿每个穿越者都拥有一位这样英明睿智的好父亲。
他笑得嘴都咧到耳根后面了,口里还在犟:“哪有很像,明明我长的更帅一些。”
刘根生呵呵轻笑,笑声里全是溺爱与包容。
“选择在你生辰假死,实在是没办法。只有那天能将各种巧合凑齐,别的日子理由都不充分,平时我也不喝酒呀。”
一提到这个,刘异气得又想捶他。
“你为何一定要死?”
“因为你的一句话。”
槽,还赖上我了?
“说来听听,哪句话能聊着聊着就让我丧父了,到底我说了啥把你送走了?”
“你说你要考科举。”
“……”
刘异大无语,这是什么破理由?
老子是为谁才考科举的?
不过想想,老刘当初确实死活不同意他报考,为此还拿鞋底子抽过他。
莫非他家跟科举是世仇,不共戴天?
“你老实交代,为何你跟科举只能活一个?”
“我必须在你呈交家状前死去,这样你呈报上去的就是家父身故,将来也不会有人特别追究你亡父的身份。”
刘异侧脸拧眉,他隐约猜到点什么。
“你说你不是刘根生,那你到底是谁?”
刘根生将大矮牍上的瓶瓶罐罐撤掉,将那张七弦古琴摆正。
铮铮菶菶,他竟然弹奏起来,边弹边低声吟唱: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首歌刘异不止一次听老刘哼过,却是第一次听见他认真吟唱。
他发现老爹的声音很有磁性,嗓音意境丰富,能够唤醒了人心中最深层次的情感共鸣。
这首乐府短诗经老爹演绎,刘异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家的温情。
曲子唱完后,父子俩各自沉默一会。
一个在回忆,一个在回味。
片刻后,老刘问:“听说你今日在洛阳教坊又点了这首曲子?”
刘异心说你倒是毫不掩饰到处派人盯我梢的事。
“是,不知为何,莫名就很喜欢。”刘异答。
“那你知道这首曲子的来历吗?”
这个刘异还真知道些,踏遍青楼人未老的郑教授曾为他现场解说过。
“好像从前有个什么节度使,他有个叫杜秋娘的小妾为他创作的。”
据说那个小妾后来入了宫,被皇帝宠幸过,晚年成为皇帝某个儿子的傅姆。(傅姆,古代辅导贵族子女的教养嬷嬷)
小妾晚年时,大诗人杜牧曾去探望她,还给她作了一首《杜秋娘诗》。
刘异根生嗤笑:“以节度使的年纪,你认为‘劝君惜取少年时’用的恰当吗?”
被老爹这么一点,刘异发现恐怕传言有误。
一个小妾怎么会对一个老头说“劝君惜取少年时”?
“莫非这首《金缕衣》不是杜秋娘所作?”
刘根生轻轻颔首:“是那节度使为他唯一的嫡子所作。”
刘异用心咂摸一会儿,‘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确实蕴含着一位长者对少年人的期许。
这时,刘根生面色戚戚然说道:“我姓李,李唐的李,原名李归,是李唐宗室,就是那节度使唯一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