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五更》、《哭别曲》、《西行的平安路》、《孝子泪》、《万年欢》。
唢呐一吹，
听的姜哲直想哭。
转念一想，自己无亲无故的，哭谁？
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拉灵棚的车来了，姜哲戴上手套开始卸车，安置好后，几人回小旅馆休息，等着明天早起干活。
他们住的是几个三人间，姜哲洗完澡，趴在窗台边抽烟。
脑海中响起姜林的声音：“好人，在想那个小女诡？”
“嗯，挺可怜的。”姜哲轻轻嗯了声，感叹道。
姜林呵呵一笑：“她很可怜，但她见过亲生爹娘，也过了几年爹亲娘爱的好日子，你呢？啧啧啧......你要是死了，尸体火化的时候，都没人签字，只能走社会福利保障，在太平间里攒着，等尸体多了再统一火化。”
姜哲叹了口气，最后一丝伤感也随着姜林的言语泯灭在了烟雾中，揉揉发胀的眼睛，碾灭烟头，躺床上玩手机。
姜哲跟绝大多数人一样，明明自己身处困苦中，为了生计奔波劳碌，但也会为一个故事，一段视频，甚至一个文案心生感动。
姜林没有再说话，姜哲玩了会儿手机，回复几条俞空青的微信，就睡了，明天还得起早干活。
第二天。
张家院子里站满了人，分列两侧，看着张家老爷子被抬出屋，经过院子，进了灵车。
去的时候，是一个人；
回的时候，是一坛灰。
后辈儿孙跪在院内院外，恸哭不止，张家两个儿子坐在灵车里，一左一右扶着灵柩。
车开走了。
姜哲他们也开始干活了。
昨晚姜林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人家死的时候，有儿孙哭丧相送，自己死的时候可能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
姜哲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在这么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人一定要有孩子，就算老了进敬老院，因为有孩子，也不至于被欺负。
“小姜，接着。”老李扔过来一瓶啤酒。
姜哲接住，举着啤酒对老李示意了下，咬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小旅馆的早饭不顶饿，现在喝口啤酒，好像更饿了。
姜哲苦着脸，拿起一个铁皮凳，找到菜园子旁边的角落，坐了下来，拿出手机，俞空青昨晚又发来信息，还没来得及回复。
于是聊了起来；
俞空青：“你怎么去干白活儿了？”
姜哲：“我这不算白活儿，就是打零工，帮着搭灵棚，挖坟。”
俞空青：“给的钱多吗？”
姜哲：“还行，就正常价，不过管吃管住管烟。”
俞空青：“那还行，人家里办白事，说话做事多注意点儿，明天出殡之后，把身上的红布条和手套都扔水沟里，或者烧了。”
姜哲：“？？？你还懂这些？”
俞空青：“我老家也是农村的，小时候我还帮忙打幡和举花圈，一次给五块钱呢。”
姜哲唇角微微勾起，没想到又酷又飒的俞空青，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姜哲：“现在不一样了，都是丧葬一条龙，抬扛打幡都有专人。”
俞空青：“时代在发展嘛，对了，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姜哲想了想：“昨天去挖坟开场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小女诡，应该是一阶的，情况有些复杂，好像存在很多年了，我判定不了危险性。”
俞空青很快发来信息：“你打算怎么做？”
姜哲：“我不打算做什么，干完活儿，拿钱走人，事情已经过了100年，如果她想害人的话，这个村子不会存在，张家不会子嗣繁多，四世同堂。”
俞空青这次沉默了很久：“我过去看看吧，到时怎么办，我听你的。”
姜哲：“好。”
姜哲不确定自己对俞空青说小女诡的事是否正确，但他不能隐瞒俞空青，不为其他，就因为那是只诡。
昨晚睡觉之前，
姜哲有那么一瞬间，想去山上，杀死那只小女诡，生前就孤苦无依，死后也枯守空山，这近百年时光，她到底有多孤独，也许彻底消失，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俞空青和刘长喜都说过，要遵从本心，想做就做。
姜哲还做不到这么果决，姜林无情的嘲笑他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想出去看看天空，却又不敢迈出那个低矮的门槛，
犹犹豫豫只会留下遗憾。
姜哲沉默着接受了嘲讽，姜林说的没错，他依然被前世的经历束缚着，那么的不洒脱。
张梦秋老爷子的骨灰回来了，大儿子捧着进了灵棚，跪了满院子的人，请骨灰进棺椁，不是亲属的都退出了院子。
下午。
姜哲等人把白活儿班的台子挪到另一侧，说是张老爷子生前喜欢听戏，张家大儿子请了戏班子过来唱戏，戏台子太小，又加了一倍的钱扩大戏台。
姜哲他们一帮人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把戏台搭好。
他这边刚忙活完，俞空青的电话就来了。
姜哲摘下手套，跟老李说了声，老李看戏台子搭好了，没了活儿，就同意了姜哲先离开。
俞空青没有骑他那辆心爱的小摩托，而是开了一辆大型SUV。
先进入姜哲视野的一条白皙笔直的大长腿，然后，俞空青下车，她今天穿了一件军绿色紧身半袖和牛仔超短裤，腰间系着弹夹腰带，乌黑长发变成麻花辫，甩在后面。
俞空青站在车旁，左手掐着腰，右手摘下墨镜，对着迎面走来的姜哲，明媚一笑：
“你这是高中生打扮？”
姜哲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褐色运动装，踩着一双灰色运动鞋，妥妥的路人甲角色。
姜哲也不接话，走到车前，伸手掏烟，同时想着应该怎么说这件事，点燃一支烟后，慢慢讲述着招娣的故事，以及自己见到的场景。
俞空青默默听着。
十多分钟后，
俞空青嗯了声，又沉吟思考了片刻，说道：“总是要确认一下的，夜里我跟你去看看吧。”
姜哲点点头。
突然，
姜哲脑海中传来姜林的声音：
“喂！烂好人，要不要让张老头和招娣见一面？在我的领域内，是可以办到的哦。”
姜哲吸烟的动作停顿了下，随后，深深吸了口烟，仰头吐出一大口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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