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
这个词突兀地从卖鱼强的嘴里蹦了出来。
自己果然猜对了,这个沙盒世界里果然有租界。
魏来重新坐回座位上,轻轻叹了口气。
沙盒游戏的难度已经足够高了,阿南竟然还要在这份摧残上加一份殖民统治?
没有独立主权。
没有资本积累。
没有人权自由。
在这种社会里,怎么可能成功在一个月内赚到108万?
“为什么是我?”
魏来一脸不解。
“没有为什么,我就觉得你我很投缘。”
魏来不自觉地缩回了自己双脚。
“你大学学的哲学吗?”
“咦?你怎么知道?”
“你这个身材和体型学哲学太容易出事了。”
“哈哈哈……不开玩笑了,我是真的觉得你这个人很好。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我知道你最近过得不太好,所以想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你。”
“当经理就算了,我没那能力。”
“不,我觉得你很有,我对我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你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凭借你的能力,当一个经理都算屈才。
给你一个月一万,怎么样?”
魏来闻言,沉默不语。
一万块,如果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样的工作,肯定头也不回,跪下就叫对方老板了。
但如果是在这个世界里,一万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其他玩家的最高纪录也不过是一个月赚了40万,自己这一万块的工资根本杯水车薪。
况且,魏来也并不觉得卖鱼强是看上了自己的能力——他八成是看上了自己的屁股。
“我怕我自己配不上这么些工资。”魏来说道,“我可以先去你的夜总会看看,你再决定要不要雇佣我。”
“可以,正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
卖鱼强开车带着魏来来到了租界。
刚来到租界的入口,魏来就听到了阿南的提示声。
【你是第一个来到租界的玩家,但愿你玩儿得开心。】
这里有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如果魏来一个人到这里,他就会明显感到自己面前有一道空气墙,完全无法通过。
可是,如果他和卖鱼强一起走的话,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跨过面前的空气墙。
“你想在这里工作的话,必须要有工作证和居住证,毕竟这里是外国老爷的地盘。跨过这条分界线,你就已经在国外了。”
“工作证和居住证怎么弄?”
“你想要不?我可以帮你搞定。”
“再说吧。”
租界范围内有许多娱乐场所,并且这些场所的名字全都是音译汉字或是洋地名。
威尼斯、波希米亚、曼哈顿……
令魏来觉得讽刺的是,偏偏是这些洋招牌、洋地名的人气最高,一家名叫巴西烤肉的店铺已经排队排到了街角。
街上的白种人很多,在街上巡逻的警察虽然都是华人,但他们却在脸上涂了厚厚的粉,让皮肤显得更白一点,就连头发也全都统一染成了金黄色。
那些和魏来一模一样的黑眼睛、黑头发的国人也从来不说汉语,开口就是在放洋屁,好像说两句英语就高人一等、更有文化似的。
他们对警察头顶的金发指指点点,发出羡慕的赞叹声,可惜他们并不是警察没有资格去染成金发。
魏来一直认为那些所谓的爱国者都是一些蠢蛋,但是真的看见那么多崇洋媚外的国人聚集在租界里,他多少还是有些生理不适。
难道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外国人的走狗吗?
“你怎么了?”
卖鱼强似乎看出了魏来有些不爽,赶紧出言关心。
魏来摆摆手,淡定地说道:“没什么,我就想知道咱们的夜总会在哪儿?”
“喏,就在前面。马上应该就要开业了,我带你过去看看。”
“OK。”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夜总会的门口。
卖鱼强也不能免俗,他家夜总会的招牌也起了个洋名儿叫斯坦福夜总会。魏来站在门口,冷笑着摇了摇头。
从街头逛到街尾,魏来几乎把全球各地的城市都绕了个遍,这地方崇洋媚外的风气已经盛行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难怪这些人不说汉语说英语,他们一个个都是黄皮白心的香蕉人!
“老板好。”
刚一进门,门口的服务员就立刻高声问好。
卖鱼强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吹捧的感觉,连腰板都挺直了三分,他晃了晃手腕,将自己的金表晃得哗哗作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戴了劳力士。
魏来跟在卖鱼强的身后,发现这里女孩子的妆容都非常奇特。
有些女孩子眼睛明明不小,却偏偏要把眼角拉长,画成吊眼角的样子。
她们在颧骨下方涂上阴影,让颧骨更加突出,又或者在鼻翼两边画出一些小雀斑,整体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感。
“这些人是在做什么?她们为什么都画这么丑的妆容?”
“丑?不是挺好看的吗?”
“好……好看?”魏来眨了眨眼睛,“你是青花美院毕业的吗?”
“青花美院是什么?”
“呵呵,当我没说。”
魏来没有多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两声。
卖鱼强轻笑一声,立刻明白了魏来的意思。
“唉——审美也是要多元化的嘛,眯眯眼也是很好看的呀。”
“那可不。重要的是那些老外就喜欢这种审美,所以那些认为眯眯眼是辱华的人都是些没钱的屌丝。”
“对咯。租界外面的屌丝们个个欠了一屁股债,想要赚钱肯定要和那些外国人一起赚。外国人就是比我们有钱,就是比我们强,我们为什么不去和他们混,而是要和一群屌丝在一起哩?”
“没错。”
魏来点点头,跟着卖鱼强参观整个夜总会。
那些画着奇怪妆容的女生在夜总会里占据了七八成,几乎走两步就能看见一个吊梢斜眼的姑娘。
这种妆容越看越让魏来觉得恶心,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样的故意扮丑视为“高级脸”?
咣当!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瓶打碎的声音。
魏来警惕地靠在墙角,下意识地摸向了裤兜里的小吵闹。
卖鱼强皱了皱眉,接着又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魏来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不用紧张。这种地方,打架的事情经常发生,只要不是洋老爷们流血就行了。”
“是吗?”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卖鱼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而魏来则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原来,那里是一个小型的包厢。
包厢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只有一个穿着长裙的姑娘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西装男的脚下放着一个酒瓶,裤脚也被酒水溅湿了,那个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出什么事情了?”
卖鱼强冷冰冰地看着男人。
西装男发现是卖鱼强到场,立刻点头哈腰。
“强总,您来啦。”
“酒瓶子谁砸的?”
“是我。”
“好好地砸瓶子做什么?”
男人闻言,没好气地指向对面的姑娘,“这小妮子把我们的客人气跑了,我在教训他。”
“气跑了?你是怎么回事?”
卖鱼强走到姑娘身边,冷冷地询问着。
“那个老外要摸我的腿,我就说了他两句。”
“摸你的腿就摸呗,你还能少块肉?”
“我是来陪酒的,又不是出来卖的。”
姑娘又一次大哭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卖鱼强被闹得有些烦闷了,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又是一条金鱼,让她回家去吧,烦人。”
“是,强总。”
卖鱼强转身离开。
西装男转过头,继续对女孩儿叫骂着:“听到强总的话了吗?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去财务领工资,你这种人……”
咣当!
卖鱼强离开包厢,关上了门,略带歉意地看着魏来。
“不好意思啊兄弟,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
魏来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心里对卖鱼强的评价又多加了一个标签——逼良为娼。
卖鱼强似乎看出了魏来的不屑,笑着问道:“怎么了兄弟,你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意见?可不敢,只是有些建议罢了。”
“我想听听看。”
魏来收起心底厌恶的情绪,学着卖鱼强的样子,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你们夜总会里陪酒的姑娘多吗?”
“不多呀。”
卖鱼强摇摇头道。
“你也知道。租界的法律可比租界外面的法律严格多了,那些老外可都是按照自己国家的法律来规定我们的。如果像以前,我们的酒瓶子可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那个女人的头上了。
这些年来,就算是普通员工都学会老外那一套了,要八小时工作、要给加班费,不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那些女人更是夸张,连给客人摸摸大腿,都能泼客人一头的酒,这简直就是在砸我的牌子。
如果再这么下去,我的店就要开不下去啦。”
魏来挠了挠头,笑着说道:“那你也不能逼良为娼啊。”
“逼良为娼?这可是法律禁止的,我可不敢。”
“那你可以用一点小手段,不用逼迫,这些人自己会自甘堕落。”
“你有什么想法?”
“很简单,你只需要放高利贷就行了,这些人没钱了自然会想着赚快钱。”
“嘿,你自己就是欠了不少钱的,你不知道民间放贷是绝对禁止的吗?抓到就要被关十年的,除了洋老爷,没有人可以放贷。”
“哦……这事儿我都忘了呀。”
魏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假装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