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法？哼，能有什么看法？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司机罢了，除了开车我什么也不会。”
“我和你不一样，我相信政府能化解危机。”
“相信政府？得了吧，我才不信哩。除非你让他们落实八小时工作制，落实一周双休制再说其他的。”
司机说着说着，眉头便揪在了一起，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陈露露乐了，笑着问道：“你不是开出租的吗？干什么还在乎什么八小时工作制？”
“我跑出租确实工作时间自由，可咱儿子不行啊。
你知道吗？
他就和那个阿南一样，每天在公司里上十四个小时的班，偏偏拿的工资还不如工地上搬砖的建筑工人。
他外公外婆退休金能拿八千，我随便跑跑出租一个月能赚五六千，退休金也能拿个两千左右。我老婆下岗之后一直没找到工作、也没有退休金，但她偶尔去别人家里当保姆，一个月好歹也能拿个四五千。
可是咱儿子呢？
他一个月就休息两天，只能拿三千不到的工资。
整个家庭里，他拿的工资最少，干的活儿最累。
我本来是应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现在却还需要出来跑出租，用来还他买房子的贷款。
如果没有房子，我儿子上哪儿娶媳妇呀？
就他那三千块的工资交完社保就没几毛钱了，我家里还有老人，他们养老看病也要不少开销，我不出来工作成吗？
现在这世道……谁特么不想毁灭啊？
阿南可是替我们所有底层老百姓做了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我真的希望他们把这些敲骨吸髓的资本家全部杀光了，好好解解我的心头恨。”
“但是阿南是个恐怖分子。”陈露露严肃地说道，“他摧毁我们的建筑物，绑架了我们的平民。”
“恐怖分子又怎么样？他现在也不过就是抓了几个人质，杀了几个资本家而已。比起剥削工人的老板，谁更恐怖？”
“你能说这种话，是因为人质里没有你的亲戚朋友。”
“哼哼……就算有的话，我也不怪阿南而是怪那些老板。
世贸大厦出事的时候是星期天，那本该是休息时间，里面上班的人可都是在加班的。学校出事那天，教育局已经宣布学校停课了，可学生们还在学校里上学。
如果老板按规定放假，校长听政府指令的话，他们会被绑架吗？”
“你搞清楚，绑架人质的是阿南。如果他真的想绑架，就算你待在家里，他也一样可以把你住的小区夷为平地。”
“阿南不会做这种事的。”司机笃定地说道，“他一定是个好人。”
“唉……”
陈露露托着自己的腮帮子，一时无语。
她感到很害怕。
她害怕不是因为A级灾难的到来，而是因为普通人的离谱观念。
这一路走来，陈露露听到过无数路人的讨论，有不少人都视阿南为英雄，说他是伟大的反抗者。
尽管她知道，异学会一定有办法会让这种可怕的观念消解于无形，但她依然无法释怀。
陈露露甚至都开始怀念十年前的超自然犯罪了。
那时候她刚刚入职，罪犯们想着的不过是欺负更加孱弱、更加无力的普通人，他们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又或者是满足自己的私欲。
现在的超级罪犯居然也开始谈主义、谈理想了。
他们依然会使用令人不齿的暴力手段，但他们却更多地把矛头指向了那些更强者、那些压迫打工人的老板和资本家们。
社会过于压抑，生活了无生趣。
在这种背景下人民的情绪极易被调动，他们竟然可以忘记罪犯们的罪行，反而去鼓励、支持甚至主动参与“阿南们”的犯罪活动。
如果这样的犯罪越来越多的话……
想到这里，陈露露不由地后背发凉。
“到地方了。”
司机的声音将陈露露从幻想里拉回了现实。
陈露露付完车费，捧着怀里的骨灰盒，走到了莲花公墓前。她摸了摸盒子，低声呢喃着。
“亲爱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呀。”
……
沙盒世界。
魏来看着手机上的私信，并没有立刻回复消息，而是点开了对面的主页。
对方的网名叫做“卖鱼强”，主页签名为“木鱼、金鱼，你爱吃什么鱼？”。
卖鱼强拍摄的所有视频都没有任何有关水产的东西，全都是他日常娱乐、吃饭和旅游时的见闻。卖鱼强的财富等级一共有37级，这说明他一年内在这个直播平台消费了近百万RMB。
因此，卖鱼强这个名字可能是他对自己的调侃，也有可能他真的是卖鱼的，但他可不是在菜市场里卖鱼，而是做水产批发的大生意。
魏来：强哥你好。
魏来没有多想，先是和卖鱼强打了个招呼。
卖鱼强给魏来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卖鱼强：大哥，你可真厉害，那么大一碗面你都能吞了，真牛逼。
魏来：小意思。
卖鱼强：你有没有空？我现在就在紫金大厦B座喝茶，我觉得你非常符合我的要求，我想和你聊聊。
魏来：强哥想让我做什么？
卖鱼强：给你一个地址，你过来以后我们当面聊。
很快，卖鱼强给魏来发了一个茶楼的地址。
魏来想了一会儿。
他并不认为阿南会如此轻易地给自己这么一个好机会。
按照阿南的心理，有钱人奢靡而堕落，他们只会把底层人民当成是玩具，所以自己就算真的见了卖鱼强，恐怕也不会有多大的进展。
只不过自己现在也没什么正经事情干，不如先去会会这个有钱人。
魏来很快来到了茶楼。
卖鱼强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斜靠在椅子上喝茶，他身材十分健硕，肌肉维度很大，明显是吃药打针练出来的身材。
他的手腕上戴着劳力士，手表的款式和衣服的风格有些不搭配，正常家世显赫的有钱人，绝对不会培养出他这样的审美习惯。
所以，强哥很有可能是一位暴发户。
魏来已经站在窗户外面观察很久了，可是这位强哥却一点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他的眼神始终在女服务员的屁股上飘来飘去。
暴发户、没品位、好色但是大方、爱交朋友。
这是魏来给卖鱼强总结出的标签。
“先会会他。”
魏来观察够了，这才走进了茶楼。
听到了魏来的脚步声，卖鱼强终于收回了飘忽的眼神，一脸微笑地朝着魏来招了招手。
“魏哥，在这里。”
“强哥。”
二人见面，魏来习惯性地伸出右手，而卖鱼强则是直接冲上来和魏来拥抱，这让魏来有些措手不及。
“坐。”
“谢谢。”
卖鱼强坐在魏来的对面，他左右观察着魏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魏哥，你的身体怎么样？”
“身体？”
“是呀。”卖鱼强微笑着说道，“我看你的大腿肌肉很结实，经常锻炼？”
“呃……这有什么和你今天要给我介绍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吗？”
“想不想赚大钱？”
“想，但我想先知道，你要给我介绍的是什么工作。”
“我是一个职业经纪人。那个直播平台上最出名的十个主播里，有三个是我的人，还有五个曾经是我的人。
你的外形很不错，在所有男主播里可谓首屈一指。只不过你并不知道该如何找准自己的定位，吸引那些愿意给你花钱的老板。
如果你想在这个行业里混下去，没有我帮忙是不行的。”
“对不起，我可能暂时没有考虑要当主播。”
“呵呵，兄弟我可查过你的资料了。你可是上了失信人员名单的，这些资料可都是在网上公示的，你欠了108万，你想要用正常的方式还清根本不可能。”
“我不适合当主播。”
“我说你适合，你就适合。”卖鱼强突然竖起手指，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只要你和我混，保证你一个月内还清欠款。”
魏来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了卖鱼强主页上的签名。
——木鱼、金鱼，你爱吃什么鱼？
在他读书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荤段子。木鱼和金鱼的区别在于，金鱼只能看不能玩，而木鱼又能看又能玩。
“你是个拉皮条的？”
“咦？你猜出来了？”
“如果你真的是拉皮条的，你应该去找女人，而不是找我。”
“哈哈……可是你知道吗？
无论古今中外，在男妓还合法的年代里嫖客们居然更喜欢光顾俊俏的小伙子，就连在卖肉这种事情上，女人都干不过男人。
想想看。
不过是陪一些有钱人喝两杯酒，你就能赚到几十万的酬金，你干嘛还要去店里打什么工？”
“对不起，这种事情我不想做。”
魏来拍拍屁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卖鱼强也没有说什么，他伸手拉着魏来的手腕，笑眯眯地说道：“嘿嘿，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真的不想当主播？”
“不想。”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新的工作，怎么样？”
“我不想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当然不是违法乱纪，我在租界经营一家夜总会，我想邀请你去做我的经理，如何？”
“经理？你让我一去就做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