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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1 / 1)


小碗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小姐正坐在房间里发呆。

“小姐?小姐?”小碗见唤了几声小姐都没反应,不由得疑惑地上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钱弄墨终于回过神来,对上小碗疑惑的视线,她轻咳一声,道:“你跟阿渚说了暂时要他和阿金一起住的事吗?”

“我和杜娘子说了。”小碗十分爽利地道:“阿渚那个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还是他娘杜娘子比较好说话。”

钱弄墨失笑,若将来小碗当真成功嫁给阿渚,阿渚的未来也真的是有点可怜,大概这一辈子就这么被他娘和小碗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小姐,你刚刚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呢?”小碗好奇地问。

“小碗。”钱弄墨忽然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小碗。

“怎……怎么了?”小碗不自觉紧张起来,无辜地睁大了一双杏仁也似的眼睛。

“这次的诬告案会这么快结束,我觉得是荆公子出手帮忙了。”钱弄墨轻声道,表情很是郑重其事的样子。

“真的?你怎么知道?”因为惊讶的关系,小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钱弄墨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道:“……直觉?”

小碗抽了抽嘴角,一下子泄了劲。

“不是,昨天晚上荆公子来找过我,他让我别太担忧,说事情一定会解决的。”钱弄墨一脸纠结地道,“然后今天一大早你就告诉我事情解决了。”

“这么巧?”小碗眨了眨眼睛。

“你也觉得很巧吧。”钱弄墨一脸你看的表情。

“可是荆公子……他被逐出京城,又在凤来镇人生地不熟的,会有这么大本事找到连老爷都找不到的人,还能让他自己冒死去县衙翻案?”小碗试图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然后想起来这位荆公子是小姐未来的夫婿,忙又连连摆手解释,“我不是说荆公子没本事啊,只是这事儿怎么讲呢……”

钱弄墨被她慌慌张张的小表情逗乐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解释了。”

小碗讪讪地住了嘴。

钱弄墨支着下巴,眼神放空了一瞬,轻声喃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帮忙了,而且还是很大的忙。”

这一次,小碗很知趣地没有反驳,任由自家小姐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

好吧,她也是能理解的,每个姑娘都幻想着自己未来的良人是一个盖世大英雄嘛,想一想也没什么,小碗懂的。

“那……小姐你要不要准备什么谢礼,谢谢荆公子?”小碗眨了眨眼睛,帮忙添了一把柴火。

反正都是促进小姐和未来夫婿的感情嘛,这事儿,小碗觉得可以做。

钱弄墨想了想,对小碗道:“那你帮我把上次做的那套雪青色的衣服包起来,送去酒楼给荆公子吧。”

她是不太可能亲自去送了,因为要禁足期啊……

“好咧。”小碗蹦蹦跳跳地去了。

“帮我道声谢。”钱弄墨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

小碗笑眯眯地应了,然后抱着包好的衣服出了门。

钱家酒楼距离县衙的距离不算远,荆少语昨夜睡得晚了,今日便起得有些迟,他是被一阵击鼓声吵醒的。

“咚!咚!咚!”

荆少语皱了皱眉,闭着眼睛拉高被子蒙住脑袋上,试图挡住扰人的鼓声。

然后便有人无情地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荆少语有些无奈地睁开眼,便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邵时有,他无语了片刻,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仍带着倦意,“昨夜睡得那样晚,邵大人你不困吗?”

“是赵茂在敲鸣冤鼓。”邵时有绷着脸道。

荆少语揉揉脑袋坐起身,“那又怎样?”

“你不好奇案子会怎么判吗?”

“能怎么判?不过就是判赵茂一个弃市吧。”邵时有又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地道,“诬告反坐嘛。”

呵,这态度,仿佛诓着赵茂去送死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幕后之人呢?赵茂真的会甘心去死,而不是咬出那幕后之人来将功赎罪?”

“那也要他能咬得出来才行啊。”荆少语被烦得终于清醒了些,他被迫放弃了睡回笼觉的想法,起身走到洗脸架旁,将脸浸在水盆里片刻,然后抬起脸来,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昨天汤二不是说了么,赵茂诬陷钱家所用的那些假银锭在他告官的时候被当作证物放在衙门里了,没有这些证物,空口白牙就说幕后还有指使之人,谁会信?”

“既然证物在衙门,又为什么会找不到?”邵时有皱了皱眉,不解。

荆少语看了他一眼,有些古怪地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呢?”

邵时有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有些生气,“你还是对苏县令有偏见。”

荆少语并不想跟他争辩“苏县令是不是一个好人”这样无解的问题,便笑眯眯地道:“走吧,去楼下大堂吃点东西,你好奇的问题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邵时有皱皱眉,嘀咕了一句,“故弄玄虚。”

邵时有很快便知道荆少语的意思了。

钱家酒楼的朱大厨一手点心是绝活,不提其他,光馒头都给他玩出了十八般花样,肉馅馒头、枣泥馅馒头、鱼虾馅馒头的……还有灌浆馒头,不光是噱头足,味道也是绝佳的。而且早点的价格不比正菜,普通人家便是吃个几顿也不会太心疼,因此早膳时间竟是一天之中最忙碌的……不过今日,看着似乎人不如往日多。

邵时有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八成是被那鸣冤鼓引去县衙看热闹了。

大堂里空坐不少,他们二人便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早膳各自摆两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倒不是说他们关系已经差成这样了,主要是相处下来邵时有发现荆少语在饮食上的嗜好有点毛病。

就比如这早膳,邵时有吃的是银丝冷淘配肉馅馒头,荆少语吃的是杏仁粥和枣泥馅馒头,邵时有此人,虽说有些书生意气,但脾气是真的好,平时一些琐事便是吃些委屈他自己憋屈一阵也就默默消化了,要不然这一路也不会被荆少语使唤得这么凄惨还没有翻脸。

可就是邵时有这样一个人,与荆少语处久了,也受不了他饮食上的癖好,看荆少语三两口吞下一个枣泥馒头,再喝一口杏仁粥,邵时有便觉得嗓子眼里齁得慌,偏他自己不觉得,吃得香甜得很。

“你怎么那么喜欢甜食啊。”邵时有实在忍不住了,问。

“大概苦日子过多了吧。”荆少语说着,又吃完了一个枣泥馒头。

“……”邵时有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发觉和这个家伙在一起,他翻白眼的次数都变多了,听听,这是人话吗?堂堂荆家嫡少爷,满京里数得着的纨绔公子,家大业大的,他说他苦日子过多了也真是不怕天打雷劈,那这天底下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人要怎么办?还活不活了?

两人早膳吃到一半的时候,酒楼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多时便坐满了。

“真是大快人心,我就说钱家的铺子不可能有问题,如今那赵茂总算是自食恶果了。”

“多亏了苏大人,咱凤来镇有这样的父母官是我们的福气啊!”

“是啊,当初那秦姑娘也是多亏了有苏大人为她主持公道,才能在几年之后还为她那可怜的弟弟申了冤啊……”

“是啊,听闻那杀人的继姐可是攀上了知府大人家的公子,是那位公子身边最得宠的妾室呢,如果不是有苏大人在,这秦姑娘恐怕要吃苦头了。”

“是啊是啊,这也是她的运道。”

“诶,还有一桩呢,你们听说邱家那姑娘和离回娘了吗?据说是被恶婆婆搓磨狠了,这也就罢了,那恶婆婆竟然因为她生了一个女婴,就把那刚出世的女婴按在马桶里溺死了呢……”

四周一阵抽气声,仿佛被这残忍的行为吓到了。

“邱姑娘因为这个彻底寒了心,月子里就挣扎着回了娘家,由娘家父母兄长陪同着到县衙求苏大人主持公道,你们也知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苏大人听闻此事后大怒,判了邱姑娘和离归家,还尽数发还了嫁妆呢。”

“真不愧是苏大人啊……”

邵时有听着听着,忍不住高兴起来,那掩不住的喜形于色,仿佛被夸奖的人是他自己似的,听到得意处,还对荆少语挑了挑眉,一副“你看,大家都说是苏大人是个好官”的表情。

看得荆少语一阵好笑。

“不过那赵茂也是很奇怪,都死到临头了,还信口胡说。”

“他说什么了?”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没来得及去县衙旁听的。

“他口口声声说是被人指使着去诬告钱家的,还说那诬告钱家的假银锭正是那背后主指给的,说那假银锭他当初告官的时候便作为证物放在了县衙呢……”

“这事儿是假的,苏大人当场派人去查了,这所谓的假银锭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有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苏大人已经审出来了,那个赵茂根本不是什么外地客商,不过是府城一个地痞混混而已,他说的话怎么能信……”

“是啊是啊,简直是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竟敢把脏水泼到苏大人身上,难不成苏大人还会藏匿证物?真是判他一个弃市都是轻的。”有人忿忿。

邵时有听到这里,愣了愣,一抬眼,便对上了荆少语含笑的眉眼。

“看,证物没有了。”荆少语笑眯眯地敲了敲桌子,为了避免引起众怒,他刻意放轻了声音,“这赵茂,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呢,毕竟,一个是爱民如子两袖清风的县令大人,一个却是劣迹斑斑还有诬告前科的地痞混混,大家会选择相信谁简直一目了然,不是吗?”

邵时有避开他的视线,微微垂下了眼睛。

昨夜,他也在。

那种情况下,赵茂应当不可能说谎。

毕竟他有胆去县衙翻案,手里唯一能自救的筹码就是那个指使他的幕后黑手了……他是指望着去将功折罪的。

可是苏县令说,赵茂口中的证据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到底是谁在撒谎?

邵时有沉默了。

这种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早膳结束,事实上邵时有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他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

荆少语却是胃口不错,一连喝了三碗杏仁粥才放下碗。

刚起身准备上楼,酒楼管事来了,说有人给他捎了信来。

在凤来镇,会将信捎到钱家酒楼的管事手上的,除了汤家兄弟不作他想,荆少语接了信,谢过管事便上了楼。

邵时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信,也跟了上去。

荆少语回到房间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打开信看了起来。

邵时有在一旁等了一会,见他只顾着自己看信,一点也没有要同他分享的意思,忍了忍,终于没忍住,不甘寂寞地问:“信上说了什么?”

荆少语看了他一眼,“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邵时有纠结了一下,“先坏后好吧。”

“好吧,坏消息是,真真死了。”

邵时有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真真是谁?”

荆少语有一瞬间的无语,这位状元郎也许读书很厉害,但破案……就真的不太行,他摇摇头,提醒他,“溪河村,赵茂的女人。”

“哦!是她啊。”邵时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怎么死的?昨晚你下手太重了?”

“被毒死的。”荆少语敲敲桌子,“今日赵茂才跳出来翻案,那个真真转头就被毒杀灭口了,看来……这个叫真真的女人应该知道不知东西,至少她知道的肯定比赵茂多,所以那幕后之人才会这么急着毒死她,不让她张嘴,真可惜啊。”

线索就在眼前断了。

这死的……可真是及时啊。

经荆少语这么一分析,邵时有也顿觉扼腕。

“那好消息呢?”邵时有觉得自己需要一点好消息来安慰自己。

“汤二查到了一点关于杜大郎匠的线索。”

邵时有顿时顾不上消沉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无他,实在是“杜大郎匠”这四个字从他们到凤来镇开始就一直在困扰着他们,“什么样的线索?”

“这个杜大郎匠本名叫杜春林,大概是三年前到钱家金钱交引铺做银匠的,但他只做了一年多就辞工走了。”

“然后呢?”邵时有见他不说了,以为他卖关子,催促道。

“就这样。”

“什么?”邵时有一愣。

荆少语一摊手,“消息就这么多。”

“这算哪门子的消息?还好消息?”邵时有都想拍桌子了。

“你不觉得这个重点在于,只做了一年多就辞工走了吗?汤二说这个杜大郎匠很奇怪,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他辞工后去了哪里,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邵时有一脸呆萌。

“……说明这个杜大郎匠从一开始出现在钱家的金银交引铺就可能是一场阴谋,他会去钱家的金银交引铺为的就是方便他辞工之后用’桃花街南杜大郎匠’这个名号盗铸。”

邵时有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所以在你的推测里,钱家非但是无辜的,还可能是受害者?”

荆少语点点头,“正是如此。”

邵时有默了默,提醒他:“大人,查案可不能感情用事啊。”

荆少语瞥了他一眼,敲敲桌子,“有事说事,莫要含沙射影。”

“那行吧,我们有事说事。”邵时有哼了哼,理直气壮地道:“我觉得钱姑娘的美人计可能对你生效了!”

荆少语抬手按了按额头,用一种关爱傻子的表情看了一眼邵时有,忽然觉得自己先前那番分析都是在对牛弹琴。

正在二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人敲门。

阿勺身为小厮,认命地起身去开门,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不是旁人,正是钱姑娘的丫鬟小碗。

看来这青天白日的不宜背后道人是非。

“阿勺。”看到开门的灰衣小厮,小碗并不知他内心在腹诽些什么,赶紧扬起了热情的笑脸。

不管以前有没有恩怨,以后他们可是要共事的,得打好交道不能让小姐为难。

邵时有被小碗灿烂的笑容闪到了眼睛,不小心跟着傻笑了一下,待回过神之后莫名有点唾弃自己刚刚的傻笑,收敛了笑容,一板一眼地问,“小碗姑娘,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小碗举起手里包好的衣服,“这是小姐吩咐我送来给荆公子的。”

荆少语起身走到门口,“这是?”

“这是小姐亲手做的衣衫,荆公子回头可以试试看合不合身,若不合身可以让阿勺送来给小姐改。”小碗笑容可掬地道。

荆少语沉默了一瞬,伸手接过了衣服。

“那我就不打扰了,小姐那里还等着我呢。”小碗福了福身,功成身退。

什么?你说小碗没有按她家小姐说的再道一声谢?

别傻了,小碗才不信诬告的事情是荆公子解决的呢,若说出来荆公子岂不是会很尴尬,只要小姐觉得荆公子是她的盖世英雄就好了啊,至于荆公子到底是不是,才不重要。

荆少语拿着衣服转身走到桌边,打开一看,是一件雪青色的交领襦衫,绣了精美的云纹,恰是他会喜欢的样式。

“这是什么意思?”邵时有瞥他一眼。

荆少语微微一笑,“大概是谢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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