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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1 / 1)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阿渚实在是个驾车的好手。

小碗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茶壶,倒了一杯递给阿金,“阿金掌柜,先喝口茶水润润喉咙吧。”

阿金没有回答,他甚至没发觉小碗在跟他说话,他整个人缩在马车的一角,从踏上大小姐的马车开始,他就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厌弃之中。

大小姐的马车干净整洁,而且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上的味道有多难闻,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幼时被钱老爷捡回家时的模样,也是这样的瘦骨嶙峋、衣衫褴褛,整个人就像一只垃圾堆里的老鼠,难看得不成样子……事实上,那会儿他尚且吃不饱穿不暖,又哪有什么精力管自己好不好看。

可是在大小姐面前,他却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干净体面的,他不想被大小姐看到自己如此这般狼狈难看的样子。后来,托钱家的福,他可以吃饱穿暖,也可以干净体面……结果现在,他又以这副尊容出现在了大小姐面前。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仿佛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一般……明明他已经在那么努力地在成为一个干净体面,可以为大小姐独当一面的人了。

钱弄墨看着阿金,明明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就可怜兮兮占据着马车的一个角落缩成一团,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

这莫不是被关傻了?

“阿金?阿金?”钱弄墨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阿金猛地回过神来,便见大小姐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讷讷地应了一声,“啊?”

好吧,看起来更傻了。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钱弄墨示意了一下小碗手里的茶杯,“小碗给你水呢,你先喝一口润润喉咙。”

阿金这才注意到一直端着水杯的小碗,不由得一脸歉意地道了谢,然后伸手去接水杯,结果他的手指根本没办法受力,刚接住杯子,那杯子就一下子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滚到了马车的角落里。

“抱歉……”阿金看着自己难看的手,有些无地自容地道歉。

钱弄墨看着他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终于皱起了眉头,“手受伤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

阿金默默地低下了头,“若非我太过大意,也不会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那赵茂是从我们家的铺子里兑换了银子离开之后,就直接将那银子调包成了假银锭,然后就去县衙报案……你告诉我,要怎么样不大意地防备,才能防住这个?”钱弄墨看着他,绷着脸问。

阿金语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种事情是防不胜防的。”钱弄墨认真地看着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把所有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的。”

阿金喉头一哽,他掩住了眼中的泪意,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大小姐。”他缓了缓,又道:“那日衙役来拿我之前,我已经听到风声说此人去了县衙报案,因此我将那赵茂兑换银两的所有手续存根都藏了起来,就塞在柜台下面墙角的洞里。”

钱弄墨微微一笑,“我已经找到了,你做得很好。”

阿金愣了愣,随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费尽心思藏好的东西,大小姐找到了……不知道怎么讲,这一瞬间他又有了那种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的感觉,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意和努力都被发现且理解了。

他这样笑的时候,不管现在这副模样看着怎么狼狈,都已经又有了当初那个总是笑眯眯万事成竹在胸的阿金掌柜的风范了。

“好了,别傻笑了,嘴角都要开裂流血了。”钱弄墨见他笑得这般惨烈,实在目不忍睹。

阿金不好意思地想挠挠脑袋,结果想起手上有伤不大方便只能作罢,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小姐,我的荷包呢?”

“什么荷包?”钱弄墨疑惑。

“就是那只装着存根的荷包。”阿金一听急了,用手比划了一下。

钱弄墨想了想,好像是有一只素色的荷包,但是没什么特别的,上面甚至连个绣花都没有,而且还很陈旧。

“应该和存根一起在我爹那儿。”钱弄墨有些疑惑,“那个荷包很重要吗?”

阿金有一瞬间的紧张,神色都有些颓唐起来,“也……还好。”

钱老爷,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但……那个荷包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是当时实在太过紧急,他手边除了这个荷包之外根本来不及找其他的东西来装那些证据,他定然舍不得用那只荷包来装的。

“那个荷包已经很旧了,上面连个绣花都没有,你喜欢的话我回头给你再做一个吧,最近我针线活练得不错。”钱弄墨笑眯眯地道。

阿金愣了愣,脸上不自觉带了笑,然后想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但……他真的很想要啊,纠结半晌,才有些忐忑地轻声问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为什么不可以?”钱弄墨奇怪地问。

“那个……不是说姑娘家的针线活不好随便乱送的么。”阿金有些期期艾艾地道。

“你又不是旁的什么人,虽然我一直阿金阿金地叫你,但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拿你当兄长看的啊。”钱弄墨笑了起来。

阿金愣住,一颗心突然就鼓噪了起来,“真……真的吗?”

“什么真的?”钱弄墨有些危险地挑眉看他,“我一直以为你拿我当妹妹,原来不是吗?是我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吗?”

“呃不……不不是。”阿金忙连连摆手,一下子嘴拙了起来。

“笨蛋,逗你的。”钱弄墨笑了起来,颇有种恃宠而骄的娇气,她抬了抬下巴,“你喜欢什么花样的?我在荷包上再绣个你喜欢的花样,免得光秃秃的不大好看。”

阿金嘴巴比脑子更快,一下子蹦出了两个字:“水仙。”

“哦……”钱弄墨看着阿金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起来,“阿金你的喜好有点特别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青竹松柏一类的花样呢。”

水仙……完全不像阿金的品味嘛。

阿金没听懂钱弄墨的揶揄,他想绣水仙,只是觉得水仙就是大小姐在他心目中的样子,就如同诗中所写的“翩翩凌波仙,静挹君子德”那样,但看见大小姐笑得开心,一副捉弄了他的样子,阿金默默闭上了嘴。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大小姐要给他绣荷包啦!

大小姐还说把他当兄长看待!

他的小仙女会长大,会成亲,会生子,可是不管她日后成为谁的妻子,谁的娘亲,却永远都是他的妹妹。

她当他是兄长。

一直迷茫的阿金突然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有了一个身为兄长的责任感,这次果然还是他大意了,这种事情再不能有下一次,他一定会替大小姐守护好这家金银交引铺的!

钱弄墨带阿金去了一趟医馆,好在他的手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到了医馆之后才知道,他不仅伤了手,还挨了板子,伤了腰背,这些都是需要卧床静养的。

阿金自从去了金银交引铺当掌柜之后,就从钱家搬了出去独自住在铺子里,不过如今铺子重开也需要时间整顿,阿金又伤了手不能自理,钱弄墨便作主将阿金带回了钱家。

“这里原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日日都有人打扫的,回头我让阿渚来陪你住,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让他帮忙就成。”钱弄墨嘱咐。

阿金笑着点点头,因为想通了一直藏匿于心的郁结,此时他整个人都疏朗开阔了不少,心里没有闹别扭,而是坦然接受了大小姐的帮助和安排。

安排好阿金之后,钱弄墨正准备去一趟铺子见见钱老爷,便见钱老爷已经回来了。

“阿金回来了吗?”一见钱弄墨,钱老爷就问。

“回来了,不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受了刑挨了板子,伤了手和腰背,他一个人住没办法自理,我就让他搬回来住一阵,让阿渚陪着他,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钱弄墨简单将前因后果都交待了一遍。

听说阿金受了刑,钱老爷脸色有些难看,“伤得厉害吗?”

“还好,已经去过医馆了,郎中说没有伤到筋骨,只是需要静养。”

钱老爷点点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地走了。

刚走了两步,钱老爷又倏地停下脚步,扭头告诫她,“最近不许出门,别忘了你还在禁足呢。”

钱弄墨抽了抽嘴角,好嘛……经过了这些事儿,她爹居然还没忘记要禁她的足,看来这回果然是气狠了。

“爹,那件事我已经好好反省过了,也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钱弄墨一脸诚恳地道。

“错哪儿了?”钱老爷问。

“我当时不应该自己追出去,也不该把自己置于险地,以后我不敢了。”钱弄墨一脸诚恳地道,一副已经深刻反省过了的样子。

钱老爷点点头,“行,看来是真的反省过了,不过该禁的足还是要禁的,免得以后不长记性,成亲前就不要出门了。”

“啊?”钱老墨傻眼。

钱老爷轻哼一声,甩袖走了。

钱弄墨没辙,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房去了。

一进房间,钱弄墨就看到了放在针线筐里的那件还未完成的寝衣,衣领上的那枝梅花格外鲜艳,她下意识便走到针线筐前坐下,伸手去拿针线,结果一伸手便看到了右手指尖崩断的指甲,这才记起自己的手还伤着。

她抬手看了看,却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才过了一天而已,指尖的伤口已经结了浅浅的一层痂,上回小碗摔了一跤,把手指给伤着了,可是过了好些天才好的。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不期然便想起了昨天夜里,那人抓着她的手替她上药的情景。

“这是我用过最有效的药了,你这手指如果不上药的话,明日起来大概就会肿得像猪蹄一样了,但上了药这伤口就会收住,不会肿起来。”

“明日晨起再上一次药,应该就没问题了。”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钱弄墨呆呆地看着自己已经结痂的指尖,喃喃自语了一句,“……真的很有效啊。”

而且,她今日都忘记上药了。

她略有些心虚地想着,低头拉开了抽屉。

抽屉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瓶,正是昨日那人塞给她的。

钱弄墨伸手取出那小瓷瓶,打开瓶塞,像昨日他替她上药那样,轻轻抖了一些白色的药粉在指尖,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奇怪,虽然这药的确很有效,可是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一瓶药啊?

说什么经常受伤。

怎么会有人经常受伤呢?他既不是镖师也不是江湖人士……这个人究竟干了什么才会经常受伤啊?

上过药,钱弄墨双手支着腮帮子,又出了神。

她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疑惑。

她想起昨天晚上他看着她说,“不必担忧太多,一切都会解决的。”

当时,他的表情那样温柔,他的语气那样笃定,导致有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向她许诺着什么一般……可是当时她很快便将这感觉归类为错觉。

可是,现在事情就真的解决了呢。

果然,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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