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了解,葛忠惠今日的差事是在城北大门之外维持来往治安,有点类似于门岗的意思。按照我的理解,阴曹司的鬼差们似乎没有什么固定的岗位,可能有时在此处巡逻,可能有时又在那处站岗。也不知道他们是有固定的排班表呢,还是全凭上官的指派。
不过也就是近来阴曹地府颇不宁静。往日的几千年,似乎相安无事,哪怕没有阴曹司的鬼差巡逻,似乎也无伤大雅。
又是一阵疾行,一路上我也没有和张亮说过一句话,只是为了尽快奔向目的地。当然,此时的张亮也似乎没有闲聊的能力,实在是如此这般地飞速赶路太过考验内在灵力的储备。
明明说的是在此站岗啊,可当我来到此处,可并没有看到葛忠惠。
我心中忽然冒出一阵凉意,打探的消息有误,还是来晚了,葛忠惠已经下差了?
正待我要上前询问葛忠惠的去处,一个满脸堆笑的猥琐老头笑着迎了上来。
说是猥琐,那是因为这个老头的表情。眼珠子时不时沿着眼眶转了圈,眼皮时不时地乱眨。一脸的笑说不上自然,总感觉是那种油滑的奉承。
说是老头,那完全是因为那个仙风道骨的长相。虽然老头穿着阴曹司寻常鬼差的差服,可一头的银白头发和飘飘的银白长须,我总不能当他是个年轻人吧。当然,从根本上说,在阴曹地府中的大多数鬼魂,无论长相年轻或是苍老,对我来说都是老头。
还别说,要是忽略那个油滑的嘴脸,这老头真还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仙相貌。与他苍白的毛发相比,那张脸绝无苍老之相,反而皮肤嫩滑,光彩依旧,还隐隐透着红晕。
这老仙人难道认识我?
正在我疑惑之际,这老仙人凑到了我的跟前,瞥了一眼张亮,然后神神秘秘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认识我?”我一脸疑惑,真的一头雾水。虽然来了阴曹地府几个月,认识的人也不多,但我毕竟记性不差。我不记得我的阴曹地府社交圈里有这么一个老仙人。
我努力在记忆中翻找,哪怕是有一面之缘的鬼魂中,也绝不可能有这个老仙人。
难道是因为见过帮讼使者的云云众魂中的一员?
如果是这种身份,也不至于对我如此热情亲密。
难道是帮讼使者的粉丝?我已经有粉丝了吗?
在我依旧思想放空之间,老仙人单眼一眨,突然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作揖一拜,大声道:“小人葛忠惠,见过帮讼使者大人。不知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此时反而是我大为震惊。葛忠惠?难道这老仙的长相才是葛忠惠的本尊?
我虽然和葛忠惠相识不过两日,可影响当中似乎已经自然而然地将张明明的长相当成了葛忠惠的本尊。此时想来,葛忠惠只不过是借尸还魂,他确实应该有着自己的长相。
原来葛忠惠的本尊长这样?这样的长相顿时让我肃然起敬。虽然通过江东之地的实地考察,我已经知道葛忠惠是一个风水大拿,但可能就是因为张明明的普通长相,加之第一次见面那一身污浊不堪的道袍,实在引不起我对葛忠惠的肃然起敬。
若第一次见面,葛忠惠就是以这幅仙风道骨的长相示人,我到确实觉得他是一个知识渊博的风水大拿了。
外表其实就和广告招牌一样,确实非常重要。就如我自己一般,哪怕我工作再仔细认真,法律基础打得再过夯实,人家见我如此这般年轻的长相,也实在难以放心。在客户的眼中,似乎看似老陈的年纪比深厚的学识更加重要。
我现在显然也是以貌取人了。
我试探地问道:“小葛?葛大师?那个给我朋友打一折的葛大师?”
老仙人“嘿嘿”一笑,眼珠子又一阵乱转,说道:“不是我是谁?你是和我打暗号确认身份吗?”于是眼珠子又转了一圈说道:“我就是那个和你在高级酒店同床共枕的葛忠惠。”
这下我是彻底确认老仙人就是葛忠惠的真身了。今天白天大雨之后,花费昂贵费用享受大酒店几小时服务的经历,除了葛忠惠和我,没有其他人知道。哪怕是一直如影随形的钟馗,那个时候恐怕还在收拾残局呢。
我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葛忠惠的外形,问道:“原来你长这样?看着确实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啊。就这长相,你原本和我朋友约定的费用确实不贵。不过昨晚在第五殿地狱,你不还是张明明的长相么?”
葛忠惠又是“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无比齐整的大白牙,说道:“那时候第一次在阴曹地府见面,怕您不适应。”
我略显神秘地问道:“据我所知,能够随意幻化外形的鬼魂这阴曹地府都没几个吧?”
对于鬼魂来说,其实就是一股意识能量,没有明显确定的外貌。外貌的幻化,应该是每一个鬼魂都具备的能力。只不过要让意识能量的扰动从一种外形变幻为一种外形,似乎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虽然对于这个问题我并没有深究,但至少我还没有掌握这个能力。我每一次的下界,似乎都是自然而然的当日睡前的穿着打扮。也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每一次睡觉,已经很久没有赤膊穿内裤的状态了,似乎已经养成了正式着装入睡的习惯。况且在阴曹地府当中,大多数的鬼魂基本都以本面目和穿着示人。
我见过的那么多阴曹地府的鬼魂之中,也就两千年灵体修炼的东方朔经常性地幻化着各种时兴的穿着打扮。并且,在我和东方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告诉我,古哥的长相也是他幻化而来的。
此时我不禁好奇,东方朔的本尊到底是个什么相貌。
如此一番思索和推理,这葛忠惠可能也是个千年老鬼了吧。
对于我的询问,葛忠惠笑而不语,一脸的得意。
我又纳闷了,问道:“你要是也是个经年老鬼,怎么混到现在还在阴曹司站岗呢?”
葛忠惠听我如此一说,也不生气,解释道:“马大人,我可告诉过你我曾经是个郎中啊。我这秉性就是喜欢这么接地气!当年诊治了一辈子乡野村夫,下里巴人,不接地气不行啊。这不,习惯了。高官厚禄、锦衣玉食的生活实在无福消受。”
此话一处,我肃然起敬。葛忠惠的形象似乎又高大伟岸了许多。关键不在于接地气,而是如他所说,诊治了一辈子乡野村夫,下里巴人!
这是何等的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