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朱元璋,出了大名坊,正想着既然候补军差学堂请了假,我这该去往何处。
既然给足了老孙探查的时间,虽然有朱元璋幕后的支持,可估摸着统计大名坊失踪赌客鬼魂的工作也不可能立马完成,总得需要一定的时间统计,辨别,查实。
跟着常遇春或者钟馗去办案总不现实,在阴曹司或者罚恶司人多眼杂,毕竟我只有一个帮讼使者的身份,并没有随意出入阴司其余衙门的身份和许可。哪怕常遇春和钟馗同意带着我出入,要没什么特殊的情况,我也不至于给他们增添麻烦。
正在大名坊外,常遇春和钟馗分开各自去往所属衙门分别之际,一个常遇春手底下的小鬼差远远地跑来。
我为什么会认识这个小鬼,因为今日替我和常遇春请假的就是他。
“常头!常头!”小鬼差一溜烟跑来,边跑边喊着常遇春。就看他呼喊常遇春的称呼,便知道这应该是常遇春手下的贴身心腹,至少关系非常亲密。
见我也在一旁,小鬼差拱手抱拳,也向我深深施礼。
“咋了?请假还能不同意吗?”常遇春俯视着小鬼差,略有责备地问道。
小鬼差满脸堆笑,说道:“哪能啊,那些个军差学堂的小差吏还能不给您老人家面子?别说您不同意,我都能给他们打出屎来。”说话间,小鬼差露出一副桀骜的神色,咧着嘴,一副天王老子的模样。
我想起了热播电视剧《亮剑》中的一句台词。一个部队的精神面貌往往受第一任主官作风的影响。常遇春这般杀人不眨眼又盗匪出身的先锋猛将,带出来的手下也是一副龇牙咧嘴的做派。
我看常遇春亲自带领的手下,应该是勇猛异常,而且似乎除了他的命令和面子,其他哪怕是再高一级的领导的面子也未必会给。
话又说回来,这样的手下一旦多了,虽然极具战斗力,也往往忠心不二,但一旦主将怀有异心,那随便挑唆之下,立马操刀哗变乃至造反都有可能。
这其实是古代军队永远无法调和的产物。如果将知兵,兵知将,虽然战斗力惊人,也往往会形成山头文化,长此以往总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到那时,惊人的战斗力反而是恐怖的梦魇了。
唐朝中后期的藩镇之乱就是真实的写照。升官发财,军饷性命通通掌握在固定某一系的将领手中,下面当兵的自然只知上官,不知道朝廷。
若是害怕军人造反,设置复杂互相牵制的规则,那往往又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到了上战场那一刻,毫无配合和默契,往往又极其影响战斗力。
宋朝大体羸弱的军事能力就是如此。靠一群文官乃至太监作为军队的最高统帅,难道各个都是第五殿门口门神于谦、袁崇焕这样的水准吗?
我此时才真正体会到,洪武老皇帝为什么要借口各种案件大肆屠杀功臣了。老皇帝在位之时,已经形成的各大功勋山头尚还有忌惮的角色,还能唯命是从。但随着互相之间的利益交织,形成了一方具有共同目标的势力,一旦老皇帝驾崩,那刀兵相见实在无法避免。
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有其深层次的原因。
比如蓝玉案,若不是朱标早亡,朱元璋最终选择培养朱允炆作为接班人,根本不需要屠杀蓝玉一系的将领。朱标的正妻可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女儿,蓝玉可是常遇春的内弟。在朱标去世,明明有其他常家血脉的皇孙子存在的情况下,你留着蓝玉这样军中威望极高又及其彪悍还桀骜不驯的将领,和传给朱允炆一颗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
当然,最终选定朱允炆为接班人的做法,也确实有可能除了朱允炆相对较为优秀外,朱元璋可能也是为了借此打击开国元勋的政治势力。对于洪武老皇帝这样喜欢给子孙后代指定一整套规章制度的祖宗来说,一切将来隐含的风险绝对是其不能容忍的。在天祚传承的面前,一切的隐患都是阻碍,坚决需要扫除。
“那你急急忙忙的干啥?”常遇春微有怒容,骂道:“老子天天告诉你们,在我手下当差,必须泰山崩于前还不变色。即使是老娘死了,也得给我镇静沉着。有力给敌人招呼去,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小鬼差依旧一脸讨喜的表情,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说道:“卑职活该,又唐突了,忘记了您的军令。不过我这可是十万火急的军情。”
“军情?速速道来。”常遇春闻言变色,也不再教训小鬼差。连我在一旁听见军情二字,也心中一惊,难道又有罪魂闹事了?不过看着小鬼差的表情,又似乎不是如此性命攸关的军情。
“常头,卑职替您去候补军差学堂请假,正巧遇着学堂内的各位学员大人们正在校场练武。也不知哪位大人起了个头,说是要分个高下。于是乎,他们自发组织了擂台,准备在校场上一较高下。”
小鬼差话还没说完,常遇春一脚将小鬼差踢翻,大声怒斥道:“这算什么军情,你他娘的知道谎报军情是多大的罪责吗?要在老子当年的军营中,我一刀劈了你!”常遇春怒目圆睁,胡子都似乎根根翘起,严重的凶光足可吓死胆小之人。
即使常遇春如此发怒,小鬼差还是一副滚刀肉的样子,毫不害怕,反而迅速从地上爬起,挺直了身板,高高昂起头颅,争辩道:“这怎么不是军情。如此重要的擂台,明显是为了以后军差学堂之内的论资排辈。常头您不到场,要是让一群猴子最终拔得头筹,那不在山林中的老虎还真能给猴子打下手?”说完嘴中低沉的哼哼,脸侧向一边,骂道:“真是老虎不在林,猴子称大王。”
“哈哈。”我当场笑出了声,劝阻道:“常大哥,你这手下真是可爱。对他来说,这还真是军情重大。当差的,好勇斗狠,敢为最先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调教的好,就是一股嗷嗷叫的战斗力。对他来说,看着一群不是自己主官的人正在拼命较量,而你确实又勇武过人,这种急切又心中焦急的心情,我可是非常能理解的。”
“对!对!”小鬼差附和道,“帮讼使者说的对,我那是焦急万分啊,就怕这群猴子手底下功夫差了点,在您过去之前就分了个高下。这不,一路上紧赶慢赶,到了大名坊门口因为没有腰牌进不去,我可是沿着大名坊兜了好几圈,生怕与您错过,您走了其他的道路,耽误了比试的机会。”
常遇春笑着看着小鬼差额头的汗珠,又骂了一句“你小子”后,就望向了我,问道:“去看看?”
还没等我回复,小鬼差又焦急地喊了起来:“怎么是去看看,常头,你可一定要参与其中,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啊。常头,就您的武艺,必定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你懂个屁!”常遇春又大骂了一句,依旧看我的答复。
嘿嘿,这个小鬼差并不知道,在他眼中武艺超群的常遇春,还曾在和我比试的时候,落了下风。
我对于古代名将荟萃的擂台有着浓厚的兴趣,点头同意。
正准备飞速赶往之际,我突然问了一声小鬼差:“他们到底比试什么?就比试拳脚功夫吗?”
小鬼差说道:“不知是哪个学员大人提议,要比就比战场本领。真刀真枪。可学堂的教官却反对,说拳脚无眼。最后大家商议确定,不着盔甲,木制兵器上阵。”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我提议道。
“常头,你们先行出发,卑职去给你们找马,找到了追上你们!”小鬼差甚是机灵。
“不用了!”常遇春大掌一挥,说道:“十里台又不远。”
我们两人脚下生风,呼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