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拜师的过程简单的让我不可置信。
到师父家休整之后,师父说要拜师,我还想着得端茶上香拜祖师爷什么之类的,结果就是磕个头,叫声师父,再听师父讲一些行事准则就完事了。
师父看我一脸失望,十分干脆的和我说让我别瞎想有的没的。
然后师父就开始让我背东西,刚经历过高考,脑子还好使,毕竟我是不上大学了,正好趁热打铁。
高考成绩下来,我就看了一眼,也没报名什么的,不出意料,很烂,模拟考我还能五百多,结果实际考就三百多。
我师父还问我想不想复读再考,毕竟学这个也不耽误。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不是那么上进的人,我入这行也不是一定要求学历,就没必要折磨自己。
我就这样跟着师父学了三年,刚开始我就是学,师父有什么活我是不跟的,跟了也没用。
学了得有大半年,师父带着我开始接触,当然也就是普遍点的小活,大的还不行。
因为我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跟着师父做的每一个活我都零零碎碎的记录下来,有时也是温故知新。
后来出师单干,我也延续了这个习惯,所以才有了这本书,不然单凭脑子我可记不住那么多事。
当然本书中我也不会把所有事都写出来,只是挑挑拣拣,选了一些。
首先,还是我自己的问题,还差一步解决,就是绑阴官。
因为我八字的问题,以及我魂虚阴盛,师父想了一个比较两相兼得的方法,找他认识的朋友,给我找个阴官绑八字,让它护我,而我供奉它。
八字大家都知道,也应该听过什么八字至阴至阳的说法,但其实这还真没啥意义,八字重要的是轻重,按分两算。
一般人的八字分量总会限定在固有的数额内,而我的八字不在其中,大约千万分之一甚至更大,才会遇到八字和我同分两重的人。
而且我八字轻,不固魂,又遇上魂虚,绑阴官是比较好的选择。
这个事通俗一点来讲,就好比是给手机套个手机壳,保护手机。
找一个已死之人的八字套在我八字上,这样阴秽之物就不会找上我,就算我魂虚也没事,要是这阴官的八字沉,还能帮我压压魂。
当然我也得付出,我得为阴官做牌位随身带着,过年过节得烧纸上香摆贡品。
插一嘴,这绑阴官和冥婚可不是一回事,不能弄混淆。
绑阴官算是一种对等交易,而冥婚,自古以来,大多都是对女子的迫害,只有极少数是迫不得已保命。
不过冥婚这事我也遇到过,后续会详细讲讲,这里先讲绑阴官。
到师父家第二天,他就带我去找他朋友,这个前辈是我见过同行里最厉害的,她办事真是悬崖走钢丝。
这个姨是走阴婆,也叫过阴人,她姓顾,我叫她顾姨。
走阴这事应该很多人都听说过,就是能去阴曹地府里走动,还能再回阳间,听起来刺激,做起来也很刺激,还风险极大,本事不到家,就可能有去无回。
我师父之所以说这世上可能真的有地府,就是因为顾姨,但我师父又因为没亲眼见过,所以半信半疑。
顾姨听明白我师父的来意,拿了张红纸,用毛笔和……应该是墨汁吧,在红纸上写了我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以及八字。
然后将红纸夹在两张黄纸中间,斜角折叠起来,越折越小,后来步骤我就没看懂,反正折成了一小个三角形的,然后到火盆前跪下,念念有词的说些什么,再把纸烧了。
然后师父就带我到客厅等着,师父说顾姨要准备走阴,这事忌讳被惊扰,也得避着。
我问师父见过怎么走阴吗?
师父说见过一次,挺可怕的。
他看我很好奇,又补了一句,问我见过死人吗?
我肯定没见过,我师父说那个时候的走阴人就是个死人的状态。
这句话直接消灭我的好奇心,死老鼠死猫我看着都头皮发麻,别说死人,我那时候可没那个胆子。
但后来我还是见过一回,不是顾姨,是我同辈的一个朋友,我是得守着她怕出事,然后,我就明白师父为什么退避三舍。
就是你们见过吊死鬼吗?
眼睛翻白,眼球突出,脸色惨白,嘴巴大张,舌头外翻,脖子耿直,身体极度僵硬,整个人没有一点温度,全身皮肤白的像刷了漆的白墙。
实话说,当时我觉得我朋友比鬼吓人。
直到我朋友回魂醒来,皮肤才慢慢有血色,眼睛一闭一睁就恢复正常了。
我当时最真实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诈尸了。
我和师父在客厅等了半个多小时,顾姨那屋的门才打开,说是给我找好了。
然后顾姨拿白纸,用毛笔和……红色液体,写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其后还有出生年月日和死亡年月日以及八字。
我师父拿着纸算了算,点个头,说可以。
那我这边没问题,就得联系这个阴官在世的家人,因为要得到他们的允许,从他们那里请牌位给我。
这个阴官也是跟了我很多年,我只能说我们相处融洽,没事他绝不给我托梦,除了逢年过节我也不打扰他,真的是各过各的。
就是后来他要所谓的去投胎了,我送他走,他入我梦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我问师父怎么找家人?
顾姨说,她知道,阴官告诉她了,但这个阴官他离世那年二十四岁,现在距离他离世已经过去五年,说不准搬家什么的,所以就算有地址也得找找,不过有范围有线索也好找。
师父带我按照顾姨的地址找过去,本以为会大费周章,没想到,直接就找到了阴官的家人,他们没有搬家离开。
那是一对老夫妻,家里还有个两三岁的男孩。
听说了我们的来意,老两口十分震惊,而且愤怒,他们以为我们是来找事的,还拿他们去世的孩子作文章,于是把我们赶了出来。
我和师父就先离开了。
中年丧子,已过数年,往事重提,此番举止是人之常情。
而且去之前我师父还和我说做好被打的准备,但实际上我们也只是被骂了几句赶出来。
我师父给顾姨打了电话,然后我们找了旅店暂时住下。
过了五天,顾姨打电话说让我们再去一趟。
我们这次再拜访,叔叔阿姨接待了我们,因为那个阴官给他们托梦了,具体内容我不知道,因为仅仅是提起此事,他们就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我那阴官生前是个老师,师范毕业后去支教两年,支教结束,回家的路上出了意外。
是一场车祸,货车和客车撞了,客车上四十多个人只活了三个,没有他。
叔叔阿姨也是在他离世两年后,才要了现在的孩子。
叔叔阿姨还是同意了带我去他坟前看看,也同意帮着请牌位。
请牌位也是麻烦事,选好了日子,我去他墓前给他送了一束花,师父找人刻了一块牌位,让我送完花后双手捧着。
师父拿一根红线和一块白布,用红线拴在墓碑上,白布绑在我手腕和牌位上,再用红绳绑在我另一个手腕上。
然后师父拿着罗盘看天,等到天边的霞光彻底散了,夜幕暗下来,他才掏出个很小的类似鸡毛掸子的东西,顺着墓碑做扫东西的姿势。
一直从墓碑扫到我手腕,最后在牌位上重重按了按,又让我咬住这东西低下头。
视线下移,我就惊觉心头一颤,在我捧牌位的手下面,看到了一双腿脚,黑色裤子白色运动鞋,我可以肯定那不属于在场的每个人。
叔叔阿姨在我身后,师父在我旁边,我面前应该没有人,而且那会儿天色黑了,只有墓前的白蜡烛灯亮着,光线很差,可我却看的清晰。
但因为师父在我身边,我虽受惊也不至于喊叫惊呼,只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不少。
我不知道师父看不看得到,他等我低下头,就开始说话了,念着他的名字,请他庇佑,再以我的名字,承诺奉养。
我耳朵听着师父说话,眼睛看着那多出来的腿脚,随着师父说话,他在往我面前飘,直到说完,我感觉他已经紧贴着我,但我不敢动,嘴里也还咬着东西。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就突然被我师父在后背拍了一巴掌,我一个没站稳往前扑,踉跄了几步才站住,再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师父说,可以了。
而后我便一直带着他的牌位,平时放在衣柜里,毕竟不能常见光,出门远行我也得带在包里。
每年过年、清明、中元节还有他的忌日,我都会给他上香烧纸,在牌位前放贡品。
离开叔叔阿姨家时,阿姨给了我一张他生前的照片,还是刚毕业没多久,去做支教前照的。
这张照片我一直妥帖收着,直到他投胎的时候我才烧掉,因为我觉得那个时候他才是真的离开了,他这辈子所持有的这个身份也才彻底消失。
后来我还有个问题,问了师父,既然绑阴官能解决我的问题,为什么我还要跟着师父入行。
师父就问了我一句话。
你相信鬼吗?
我愣了,不太明白。
师父说,八字罩八字,我的八字无处可寻,若是阴官有恶意,占了我的身体,挤走我的魂,我回都回不去。
如果我不是入这行,师父都不会选择用这个办法。
我乍听时有些懵懂,后来细思极恐,绑阴官这个解决方法是建立在我学这行的基础上。
死人是没有所谓人性的,更多是本能,还有生前的念想。
但若是有重新当人的机会,它们想不想活?
这个问题让我后怕,什么人对生最渴望?
死人!
所以,日后我虽对很多亡魂的经历怜悯唏嘘,但送他们走绝不心软。
生与死,阴与阳,必然是要分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