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儿这时才终于抬眸看向面前神色卑微的男子,他还是她最熟悉的一身白衣,深邃瞳眸中的缱绻柔情中只能看得到她一人的身影。
仿佛今日看到的满身煞气,眸光冷厉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眉目疏朗、气质温良的男子。
“没事,现在天色还未黑,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一句话便是委婉地拒绝了江辞卿的恳求。
她还是想要安静地休息两天,也许等到几日后她便能淡忘了今日之事也未可知。
江辞卿眼眶微红,“所以宛儿是半点不愿听我解释了吗?”
苏宛儿亦是为难,“我不是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是……”
只是迈不过心底那道坎。
苏宛儿用尽量平和的语气,“我不怪你,但我的确需要些时间来调整自己。”
“你好好休息,今夜行动时注意安全,我、我先走了。”
苏宛儿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便准备转身离去。
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苏宛儿感受到一具温热的身体从背后环抱住她。
她的身体霎时僵住。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身后的人像是极没有安全感一般,柔声寻求着她的肯定,“宛儿,你会回来的,对吗?”
苏宛儿被他这样抱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身上那阵令人安心的气味,心底的紧张似乎被一点点抚平。
她轻轻点头,“我会回来的。”
等她自己慢慢休息好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得到了她的回答,江辞卿一点点放开了手,低声道:“好,我会等你回来。”
乖巧又委屈的声音让苏宛儿心中更是难受。
“我走了。”苏宛儿没再回头看他,强忍着心中复杂的情绪,独自离开了客栈。
此时正是日落西山时刻,天际的夕阳洒下金黄的光芒,让人乍一出门便有些睁不开眼。
苏宛儿看到客栈对面的梧桐树边斜斜靠着一人,姿态慵懒散漫。
“呦,竟然活着走出来了?还以为我的解药没人配了呢。”蔺寒将指尖拈着的梧桐叶丢掉,朝她走过来。
苏宛儿没想到自己一出来会看到他,“你不是说不跟来吗?”
蔺寒被问的一哽,“还、还不是怕你死了解药没人给我配!”
他好心怕她白白送命,这女人竟还如此不解风情!
蔺寒一路跟过来,看到那几个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将她迎了进去才放下心来。
“我才不会死呢!”苏宛儿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径直往前走。
蔺寒也不说什么,嘴角挂着笑自觉跟在苏宛儿身后。
两人渐渐走远,没看到身后客栈二楼,那双幽深的眸子自始至终跟随着两人,那眸中的醋意、委屈和偏执几乎要溢出来。
“派人跟着他们。”低沉的声音在客栈二楼响起。
“是!”
……
夜色渐深,已是戌时。
江辞卿已收到了来自盛京皇宫中的消息,不出所料,陛下应允了其行动。
而林廷图在收到了江辞卿的传信后也再次匆匆赶来,只不过,江辞卿没想到林廷雅也跟着一起来了。
江辞卿,苏明修和林氏兄妹四人聚集在房间中。
“今夜还要劳烦两位了。”林廷图率先举杯,以茶代酒。
“五皇子客气了。”
两人举杯,几人共同将茶盏中的香茗一饮而尽。
席间,林廷雅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苏明修身上。
时隔月余,她没想到竟还有机会在俞国见到心中所念。
这段时间,兄长一直忙于朝局大事,每日忙得见不着人影,而她被身份限制在宫墙之中,身边所遇之人也都是戴着假面说话。
每日的生活虽比从前光鲜,但却了无生趣。
所以今日她从兄长口中听闻苏将军来了俞国,并且今夜会在皇宫附近的客栈相会后,她便央求着兄长带她同往。
直到再次看到意气风发又沉稳内敛的苏将军,她才感觉这一个月枯寂的心渐渐复苏。
或许此生有缘无份,但多看一眼便也满足。
眼看时辰已经不早,几人没有更多的客套。
江辞卿与苏明修打点好行装便离开了客栈。
江辞卿带着两队乔装过后的暗卫,而苏明修也带着自己手下的兵将,众人都身着利落干练的夜行衣。
趁着夜色的掩饰,悄无声息地前往目的地点。
待两队人马抵达小四酒馆外,还未到亥时,是以两队人马隐其身形,藏匿于酒馆附近的密林之中。
众人屏气凝神,只专注于酒馆门外的一举一动。
夜色昏暗,众人又各自以黑罩遮面,所以无人注意到队伍之末看起来比旁人纤瘦许多的一个身影。
两炷香后,开始陆陆续续有马车停在这个酒馆门外。
那些陆续停下的马车大多装饰华丽奢美,停在这一间小小的酒馆门外,倒显得几分格格不入。
从马车下来之人一看便是相识,互相作揖行礼客套一番才肯进去。
江辞卿依旧岿然不动,低声吩咐:“再等等。”
最重要的人还没有出现,他们万不能轻举妄动!
密林树木层层叠叠,相互遮掩,夏日的虫鸟蝉鸣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样安谧祥和的夜晚,任谁也没有想到这片树林中藏匿着几十个蓄势待发武功高强之人。
终于,在酒馆外陆陆续续停了十几辆马车后,姗姗来迟的一辆马车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辆马车没有华丽的装饰,反而朴素到带了几分寒酸,但马车周围却有多人把守。
马车的轿帘被掀起,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男子通身被黑色斗篷遮掩,下车时亦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可见万分谨慎。
但江辞卿知道,那一定就是林廷泽,因为在他下了马车之后,酒馆周围便被密密实实围了一圈。
若他没猜错,那些人便是当初将林廷泽救走之人!
江辞卿目不转睛,直到林廷泽被几人簇拥保护着进了酒馆。
江辞卿缓缓抬起手,密林中的几十双眼睛聚集在那只手上,只等一声令下便倾巢而出。
几瞬之后,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坚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