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宛儿哭得纤瘦的身体一抽一抽的,沉默良久的蔺寒才开了口。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这么着急想要得知林廷泽的行踪?”
苏宛儿见他言辞中有软下来的趋势,抬手抹了把眼泪,低着头瓮声瓮气道:
“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与林廷泽有旧愁,若是他最终夺了帝位,肯定要找我寻仇了。”
苏宛儿这话虽真假掺半,但也不算骗人,以林廷泽的脾性,若是他登上帝位,那么整个大晟都会成为其报复的对象。
蔺寒的确相信了她这番言辞,毕竟她这副心急紧张的模样不似作假。
他喉结滚动,内心仍有些纠结,若是他这个寒影阁阁主率先坏了规矩,那日后寒影阁的名声……
女子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圆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眸中的乞求之意不言而喻。
“好吧,”蔺寒轻叹一声,鬼使神差地做出了决定,“林廷泽今夜亥时会去……”
他才不是被这女人的眼泪威胁,他只是……单纯看不惯林廷泽的做派!
可堂堂寒影阁阁主却忘了,寒影阁从前的规矩便是收钱办事,从不在意雇主所行之事是善是恶。
苏宛儿听罢神色惊骇,“什么?!”
没想到林廷泽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既然林廷泽今夜要与几位官员会面,那今夜便是动手抓捕林廷泽的好时机!
至于蔺寒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苏宛儿已经无暇顾及。
她满脑子都是她应当将这件事告诉江辞卿和那图。
苏宛儿低头深思片刻,还是决定事不宜迟,现在就该去将消息告诉江辞卿。
她转身欲走,却倏地被蔺寒拉住手腕。
“你干嘛去?”蔺寒神情严肃。
苏宛儿转身拂开他的手掌,“这件事谢谢你,但我现在必须出去一趟!”
蔺寒再度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回来:“今日你招惹的那人此刻定派人到处追杀你,你现在出去是不是疯了?!”
“哎呀!”苏宛儿挣脱开他的钳制,“我要找的正是你口中那人!放心吧这次我不会有事的。”
苏宛儿心里急得不行,也没工夫与他解释更多,她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蔺寒没想到她竟真的要上赶着去送死,一时又气又急,“你个疯女人,我告诉你,这次我不会去救你的!”
苏宛儿挥挥手,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蔺寒站在原地良久,心中的火气和莫名的担忧交织折磨着。
他满脸怒气地坐下来,从桌上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将瓷杯摔放回桌上。
暗暗恼怒:“自己找死怪得了谁?!我才懒得再做烂好人!”
苏宛儿一路小跑着去了上午去过的酒楼,但门外那辆马车早已不在,酒楼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营业。
她不死心地跑进酒楼中问了掌柜,果不其然,江辞卿与那图早已经离开了。
苏宛儿有些失望地从酒楼中走出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迷茫自己该去哪里寻找江辞卿。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恰好拐进一处人少的巷子里。
下一刻,便有两个黑衣男子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苏宛儿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起来。
“夫人莫怕,我们是奉侯爷之命前来接您!”两人颔首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苏宛儿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下来,也是,这个时候江辞卿应当是在派人寻她了。
正好,也省的她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人了。
苏宛儿上前一步,“好,那劳烦二位带我去见江辞卿。”
两人带着苏宛儿离开了那条小巷,却未曾注意到,身后拐角处一抹灰影始终跟随着他们。
江辞卿所居的客栈离那里并不远,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苏宛儿便来到了那家客栈楼下。
苏宛儿看着灯火通明的客栈,长呼一口气,也许是经了今日上午那个乌龙,此刻再见江辞卿,她下意识有些紧张。
她提着裙摆一步一步上了二楼,站在了房间外。
江辞卿就在这扇房门后面,但她抬起的敲门的手却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在那只手落下之前,房门从里面倏地被打开,四目霎时对上。
江辞卿已经得到消息,宛儿被找到,所以此刻的他早已经换回了从前的清逸白衣,眉宇间不见半分戾气。
苏宛儿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下意识眸光闪躲,身体向后退了半步。
江辞卿被她下意识疏离的动作刺痛,伸出去的手也悻悻地收回了身侧。
“你走后我一直很担心你……”他喉头滚动,声音中带着些许哑意,“幸好你还愿意回来见我。”
他一整日都在担心宛儿会因为上午的事而厌恶排斥他,再也不愿来见他。
幸好,幸好她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江辞卿欣喜不已,甚至之前想要询问带走她的灰衣男子的身份,此刻都被他抛在脑后。
他试探地伸出手去,“今天上午的事,我可以与你解释,宛儿……”
苏宛儿再次后退,身体抵到二楼的横栏上,却躲闪开了江辞卿伸过来的手。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已经能够原谅接纳江辞卿。
但当上午濒死的恐惧和戾气横生的面容恍惚出现在她脑海中时,她还是会下意识的恐惧和躲避。
那是身体做出的潜意识的保护行为。
“对不起,”苏宛儿想,她也许还是需要点时间,“我今日找你是有别的事。”
她知道江辞卿此刻一定很受伤,但她现在真的没办法做到心无芥蒂,与他像从前一般亲密。
苏宛儿生硬地移开话题,“我打听到林廷泽的行踪,他今夜亥时会去内城向西十五里外的小四酒馆,会见几位朝中官员,若是你想要抓捕林廷泽,便尽早准备,今夜动手吧。”
江辞卿强压下心头的低落,“好,我会着人去准备,但宛儿你……”
“我今晚先不留下了,”苏宛儿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还有些东西在住宿的地方。”
这样蹩脚的借口江辞卿自然听得出来,宛儿如今甚至不愿抬头看他一眼,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后悔。
“那、那能让我送你回去吗?”
即使宛儿现在还不愿听他的解释,他也绝不能任由宛儿处在危险之中,他必须要知道宛儿住在何处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