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无视常止的话,不慌不忙地走到床边,“一会医治时会有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这个药能让他暂时失去知觉,免去许多痛苦。”
她斜睨常止一眼,“难不成我还能害他不成?”
常止心中嘀咕,以前做的坏事难道还少吗……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中腹诽,不敢直接说出来,毕竟主子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等着被救治。
“那苏小姐,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东西吗,我去准备!”
“不用,你和迎霜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处理。”苏宛的视线一直放在床上的人身上。
一会的画面可能会有些血腥,她从前在医院已经习惯,但其他人却未必能接受。
迎霜与常止双双退出房间,临走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床上的男子双眸紧闭,眉眼如画,高鼻薄唇,俊逸如画。
苏宛上前将锦被掀起,露出那双干瘦萎缩的腿,面露心疼:
“虽然此番能叫你恢复如常,但其中苦头定然是少不了,你可要忍耐地住才行啊……”
两个时辰后。
苏宛的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再抬不起来,身上的里衫也被汗水浸湿,黏腻地粘在身上。
她眼神迷离,口中喃喃着最后一句话:“终于,完成了。”
在这个没有太多仪器辅助的时代,她只能以最原始的方法帮助其骨骼复位,并辅以银针刺穴,激活其局部神经。
这副身子本就是娇生惯养,刚刚消耗的体力实在太多。
说完,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头脑发晕,下一秒便彻底昏倒在床边,失去意识。
片刻之后,床上躺着的白衣男子悠悠转醒,抬手按了按额角,只觉头脑还有些昏沉。
但稍一低头,便看到了床侧边趴着的一动不动的少女。
少女面色出奇的苍白,连一向红润的唇瓣都失了血色。
江辞卿挣扎着要起身,但发现身上根本使不上力气,像是被什么一股无形的力禁锢在床上一般。
“常止!”他只能冲着门外喊道。
常止一直候在门外,听到房内急切的声音,赶忙推门进来。
只见床上的主子已经醒来,右腿的膝盖处裹着厚厚的纱布,依稀还能透出层层纱布之下的一片黑色药膏。
“常止!快看看宛儿怎么了!”江辞卿没办法起身,只能吩咐常止将其扶起来。
常止闻言才看见床边倒着的苏宛,不由得惊了一瞬,赶紧上前搀扶,让其靠在床边。
刚刚不是苏小姐在帮主子医治吗?为何反而是苏小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常止轻声唤着昏迷的人:“苏小姐,苏小姐?”
在一声声轻唤中,昏迷之人慢慢醒来,但精神仍然不济,只能从嘴里含糊地挤出一句话来:
“麻烦帮我倒杯水。”
常止听清了那低声的话,从桌上到了一杯温热的水递过去。
“苏小姐,您怎么好端端的晕过去了?我家主子的腿……”
一杯温水缓缓流过喉咙,苏宛觉得自己的精神有所恢复,也看到了床上已经醒来的人。
她的嘴角强扯出一个笑容,语气中却带着欣慰:“江辞卿,你这么快就醒了,怎么样,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明她自己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但第一件事却是关心他的身体如何,江辞卿强忍心中酸涩:
“我身体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倒是宛儿,你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看到宛儿为了帮他医治,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他心中不免有些悔意。
苏宛看到了江辞卿脸上的愧疚之意,故作轻松地摆摆手:“不用紧张,我不过是精神有些疲惫,休息一会就好。”
“你现在身体并无反应,只是因为麻药劲儿未过,但待到药劲儿一过,神经疏通,你可能会感觉到腿部剧痛,所以……你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苏宛吩咐旁边的常止拿来一块帕子,并且嘱咐江辞卿:
“一会痛意袭来时莫要强忍。”
断骨之痛非常人可忍,她一会便将这块帕子塞到江辞卿嘴中,以防其咬到舌头或者咬碎牙齿。
但江辞卿闻言只是云淡风轻地点头,似乎完全没有被苏宛的话吓到。
苏宛还是不放心,扶着床栏站起身来,走到圆桌边,在一堆草纸包中翻寻着什么。
没一会儿,她将其中一个药包打开,转头吩咐道:“常止,去烧水准备浴桶,再将这包药材全都倒进去,记得,用刚烧开的热水。”
虽然常止不知道苏小姐此举何意,但见其态度严肃,常止也不禁多了几分认真。
“是,苏小姐,我这就去!”
苏宛又从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迫不及待的饮下。
这幅身子实在娇弱,她在现代接连几场手术,连轴转的日夜工作都未曾倒下,可如今不过是两个时辰而已,就能让她头晕眼花,身子虚晃。
坐在椅子上休息良久,她才觉得那阵强烈的心悸渐渐退去,冰凉的双手慢慢也有了几分温度。
正巧这时,她听到床上传来的一声闷哼,是江辞卿。
“江辞卿?”她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开始恢复知觉了?”
江辞卿在刚才突然感觉到腿部一阵钻心的疼痛。
十年以来,他的腿都只像是个无用的摆设一样,是痛是痒他都毫无感觉,这是第一次,他久违地感受到双腿传来的疼痛。
他在强忍疼痛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滔天的喜悦。
但此时他并不想让宛儿担心,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只是有一点痛感,宛儿不必担忧。”
他的话说的轻松,但苏宛还是听出他声音中难掩的颤抖。
药劲过去之后究竟会有多痛,苏宛是了解的,但江辞卿在这样剧烈的痛苦下都能要咬牙强撑,的确出乎她的所料。
她这时的体力也恢复了几许,便强撑着身体走到床边,话语中带了几分嗔怪:
“我可是大夫,哪有病人向大夫隐瞒病情的?疼就喊疼,我又不会笑话你。”
苏宛一边打开银针包,一边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却没看到江辞卿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愫。
“疼就喊疼,我又不会笑话你。”这句话,十一年前的江辞卿也同样听过。
那时他年纪尚小,跟着苏将军习武,但一不小心便摔倒在练武场上,白皙的皮肤被划出长长的疤痕。
偏偏他从小要强,即使受伤也从不喊痛,练武场边上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见状将他强硬地拉到一边。
细心地将他的伤口清理包扎好,还埋怨似的跟他说,疼就喊疼,她不会笑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