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西走后,家里只剩下江离和萧砚之两个。
刚才边吃边聊的功夫,都差不多饱了,江离把火给调小一些,想吃什么了就涮一点。
接着刚才的话题,江离又跟萧砚之聊了一些她和盛家父子发生的一些事,细水长流的说了自己是怎么和他们走的这么近,以及之前特意去拜访程迎春的经历。
当时的江离明明是为了找程迎春拜师学艺,结果却恰好碰到了萧砚之,还被他讽刺了一句是故意跟过去的。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江离微笑着,声音轻快自然,“那个时候,你说话真的很伤人心哎。”
“我真的不知道你和秦窈窈在那里,被误会的感觉很不好受。”提起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江离已经能够做到释然:“不过还好当时还有正事要做,顾不上太难过。”
萧砚之沉默著。
他注视了江离片刻,声音黯哑低沉:“……对不起。”
他有太多的无奈和后悔,在喉咙里辗转一圈,最后也只有这三个字最合适,也最无力。
“你说我只会说谢谢,你还不是一样,只会说一句对不起?”
江离打趣他一句,“大哥不说二哥,你以后也别总说我。”
一个总说谢谢,一个总说对不起,像极了他们的关系。
一个在道谢,一个在弥补。
萧砚之眸光微垂,声音略微克制,有一种在隐忍的疼痛感:“抱歉,我当初的行为实在太过极端,深深的伤害到了你。”
他实在觉得愧疚,甚至是产生了厌己的情绪。
明明是心爱的人,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利刃去伤害她,让她陷入到无助和痛苦中。
他难以原谅自己。
江离脸上本来还是笑着的,在他说完以后,神色一点点淡下去,声音也变得很轻:“我们每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很难做到每一步路都正确,偶尔犯错也没关系。”
江离笑了一声,反倒是反过来安慰他:“只要活在当下,无愧于心就好。”
原本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
可萧砚之忽然又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艰涩:“可我还活在愧疚里,我无法从中抽身。”
江离静默一霎,只觉得心脏被揪住。
萧砚之声音平静低沉:“我这辈子都无法和我自己和解,我无法接受自己伤害过最爱的人的事实。”
在那一刹那,江离觉得心脏空了。
他极为虔诚且认真的忏悔,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桩桩件件,原来不仅仅是给她带来过伤害。
同样是日夜折磨他的利刃。
“人会做错很多事。”萧砚之声音低沉,微苦而清寒:“但唯有这件事,我错的离谱,错的无法原谅,几乎无法和自己自洽。”
“甚至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可能弥补好。”
江离微微愣怔,片刻才轻轻地说:“我已经不怪你了,在很久之前。”
人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那些遥远的、心痛破碎的过去,已经逐渐在时间的长河里逐渐淡化。
同时的,有新的美好的记忆填充进来,这些一点点的缝补著破碎的部分,虽然不至于恢复如初,但也逐渐不再有风再能漏进去。
不算是完美,她谓之是差强人意的圆满。
江离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平静:“你不必过于自省,我已经原谅你了。”
萧砚之注视着她:“谢谢,但你的原谅不足以抵消我的懊恼和愧疚,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或者忘记那些事……”
“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一直弥补你的机会——一直到我觉得无愧于心。”
江离恍惚两秒。
他用了“一直”这个词。
江离无意识地问出口:“一直是多久?”
萧砚之愣住,之后才抬眼笑了声:“就是很久很久、永远的意思。”
“那,永远是多远?”
她问得很认真,萧砚之的笑容也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庄重。
他一字一顿,像是承诺:“从此刻,一直到我死亡。”
半晌,江离笑了,笑的眼角有泪花出来。
他口中的永远,终于有了期限。
“你真会打算盘。”她低下头,用纸巾擦了擦眼角,一语点破他的心思:“披着想要弥补的壳子,打算跟我死磕下去?”
“被你发现了。”萧砚之也跟着笑了一声,和她坐的近了些,“我只是想这么做,但是到底能不能,还要听你的答复。”
江离故作犹豫:“那我需要考虑一下。”
萧砚之神情很淡,倒也不纠结这个答案:“反正你答不答应不算,我还是会依旧我行我素。”
江离:“……那你还问我.干嘛!”
萧砚之轻笑一声,眼神落在盛景西刚才用过的杯子上,眸底略微一沉,“我还有个问题。”
“你问。”
“你和盛景西发展到哪一步……”
他话没说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吃饭之前,萧砚之提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震动声尤为明显。
江离善解人意:“你先接电话。”
萧砚之原本是不打算接的,但是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拿着手机起身离开。
他走到距离餐桌远一点的客房里,才举起来,嘴唇对准听筒:“乔医生,你说。”
乔瑾润:“这几天我翻了医院里现存的部分档案,虽然没有找到有关江离的相关消息,但是我有了另外的思路。”
“我把当年新生儿的登记档案翻出来,全部排查了一遍,现如今能够确定信息未知的,一共有五个婴儿,三位是男性,两位是女性。”
萧砚之眉心微微拧紧:“你继续说。”
“而这两位女新生儿中的其中一位,在当年已经不幸早夭,我翻到了医院登记的死亡记录;那么剩下的唯一一个未知女婴,有可能就是江离。”
真相越来越近。
萧砚之的心脏骤然悬空,他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确定江离没有在偷听,声音放低:“所以,那个女婴的母亲名字是什么?”
……
盛景西很快回来,提了不少的酒,看样子是打算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