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之收起手机,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更加果断的推门出去。
得赶紧去追,不然追不上了。
房门被推开一半。
“萧砚之!你为了那个没爹没娘的女人,连我这个母亲都不在乎了是不是?你不许去!”
身后传来苏嘉兰的威胁。
萧砚之身形甚至没有停顿一下。
江离已经办完了手续,刚从医院大门里出来,初冬的寒风已经开始凌冽。
江离的碎发被风吹得飘散。
盛景西注意到江离穿的少,催促她赶紧上车,别再吹感冒。
江离点点头,舒了口气,头刚要往玻璃门的方向偏,但很快又止住了,抬脚刚要下台阶,身后传来声音。
“为什么不回头?”
江离的肩膀颤了颤,缓慢而僵硬的转过身,怔怔地去看站在那里的萧砚之。
他穿着病号服,寒风穿过他的身体,将他的衣摆吹得鼓起来。
他的脸色很苍白,头发也乱成一团,眼下一片青黑,下巴上也已经长出了细碎的胡茬。
江离没想过,一个从来都是意气风发、优雅矜贵的人,怎么会如今憔悴成这副模样。
看样子他是跑过来的,站在那里的时候,还轻微喘着气,胸口跟着起伏。
“又打算把我一个人丢下?”
他说的轻描淡写,声音被风吹过来,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一路上,他的心口有多沉,他的慌乱感有多么强烈。
看到玻璃门后的那一抹背影的瞬间,他甚至伸出了手,想去抓住她。
“……你应该在医院好好养伤。”
江离抿了抿唇,眼神移开:“我已经好了,我可以出院。”
萧砚之语气淡淡:“昨天还偷跑进我的病房里,今天转头就一声不吭的要走,不是丢下我,还能是什么?”
“我不是。”江离立刻否认。
“不是?”萧砚之顿了顿,眼神审视她:“江离,我们昨晚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还没给我答案。”
江离呼吸微紧。
盛景西看到萧砚之,心里猜了个大半,拍拍江离的肩:“哥先上车了,你聊完赶紧过来。”
江离点了下头,她也想和萧砚之单独聊聊。
萧砚之细致注意到盛景西和她的亲密举动,眼神暗了几分。
他想问,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离离,我们不是在花城说好了?”萧砚之顶着风一步步走近,平静的质问她:“不会让我等太久,不是么,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我那天提前去机场了,但是我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江离低着头,只回答他的表面问题,“现在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且我很忙,尚泽文还需要我去指证,我现在要去和程阿婆吃饭,让她老人家放心,我还有很多事要——”
“可你昨天说担心我。”
他听完她乱糟糟的解释以后,直接开口打断:“你昨天还说担心我,为什么今天就换了面孔?”
“离离,不要对我演戏,也不要对我忽冷忽热,我这里会很难过。”
他一边说著,一边用手抚上心口:“你这样对我,我这里很疼。”
江离知道,那里有一道两公分的刀口。
“你不会突然变成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江离喉咙吞咽了一下。
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本来想先从医院离开,等事后再找个时间和他单独谈谈他们的未来,再好好的说再见。
“离离,是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吗?”
“告诉我。”
萧砚之看着她的眼睛,从中辨识她的情绪。
江离仰起脸,看着那张再憔悴狼狈不过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他会不让她开灯。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他那样居高临下的一个人。
她咬了咬唇,还是开口:“苏夫人找我聊过了。”
萧砚之的心情稍微缓了缓。
还好,不是不爱他了。
他整理好了思绪,声音沉缓平和:“离离,感情是你和我两个人的事。再说了,现在我想跟谁在一起,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住,就算是苏嘉兰也不可以——这句话,你明白不明白?”
如果是以前,江离不明白这话里的含义。
可现在,她现在非常能够明白了他全部的良苦用心。
他可以为了她,放弃身家、放弃金钱、放弃地位,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只要你想,我们就可以在一起。”萧砚之语气里带着笃定:“只要我今天公布和你的关系,这世上就没有人敢说你半个字。”
面对着他的承诺,江离神情麻木:“可我不想。”
萧砚之脸上划过惊愕:“为什么?”
江离闭了闭眼睛,思绪已经乱的找不到头绪,只能脑袋里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过的艰难、痛苦、暗无天日,还有各种各样的压力,他们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
“我终于从那样的生活里解脱出来,不再需要做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姐姐、一个完美无负面消息的女明星。”
她说著说著,忽然笑起来:“可如果让我嫁给你,我就会有新的压力。”
“你的母亲会永远瞧不起我,你的父亲会觉得你浪费了唯一的联姻机会;所有的人都觉得是我高攀了你,以后我连生气难过的情绪都不可以有,不然就是你们家欺负我,会给你们带来无穷的口舌之争。”
江离停顿了两秒,笑到:“你知道吗,我花了二十多年,终于挣脱了家庭的牢笼,不能再为了婚姻,走进另外一个镶著金的笼子。”
萧砚之的眼眸晦暗,脸色也变了。
江离挺直了后背,笑容逐渐从容,思路也变得清明:“谢谢你,让我拥有了骄傲和自尊。”
“以后的日子,我想为自己而活。”
她对他有万千情意,这自然毋庸置疑。
但她不愿为这所谓的情意,束缚捆绑自己的一生。
曾经有过的那么一点点期待和憧憬,在正视到事实之后被击溃的片瓦不剩。
“你当我是胆小鬼好了。”江离爽快的说:“是我不敢做富太太,也不敢享受不属于我的荣华富贵。”
“更不敢接受你那愿意放弃一切的、伟大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