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怎么也没想到，一切的走向会演变成到现在这个地步。
萧砚之会耐心地跟她解释所有的原因，又和她讲述自己的年少不得志，再到现在云淡风轻的告知她建立江娱的原因。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都是为她而来。
萧砚之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你好像看起来有心事。”
画室里很安静，隔绝掉所有的噪音，很适合冥想和思考，也更适合反省。
“……我突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你。”江离抿著唇，缓声说：“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你编织出来的梦。”
他曾用过最尖酸刻薄的话羞辱她，而今又如此温柔似水地纵容她。
似噩梦，如美梦，交替相映，倒是让她分不清虚实。
只怕走错一步，就掉进万丈深渊。
萧砚之凝视着她。
“抱歉。”他声音沉沉，“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给你带来过伤害，现在的弥补也是无济于事。”
“这时候说这些或许显得有些虚假，但——我人生中第二件叛逆的事，是想违背家庭的意愿，去爱我所爱。”
江离心脏空了一下。
爱他所爱。
“为了这件事能成功，我花了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排除掉目前横亘在面前的障碍，我不希望年少时的悲剧再次重蹈覆辙。”
他抬眼看着她：“我也不希望我所珍视的宝藏，会成为他人眼中若有若无的牺牲品，作为威胁我的筹码。”
只有表现得毫不在意，把她推得越远，她才越安全。
与他毫无瓜葛，才能让她高枕无忧。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画被焚烧化为灰烬，但江离不行。
他会疯的。
萧砚之闭了闭眼，他察觉到一种不属于他的恐慌和焦虑，再一次席卷上来，侵蚀着他的情绪和灵魂。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危机感了。
“我之所以用刻薄的话伤害你，是因为我希望能够骗过所有人。”
他垂眸，自嘲的笑了下：“但若是真的想骗过所有人，第一件事情是先骗过自己。”
骗自己不爱她。
骗自己厌恶她，骗自己根本不想和她有什么以后，骗自己说不过是她的恩客，两人除了露水情缘，再无其他。
可真心哪里能骗的过？
他的所作所为，他的口不对心，他的自欺欺人，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早就得到了反噬，痛得他夜不能寐，整颗心都跟着涣散。
“我曾无数次的想理智，想放你走，给你自由。”他冷静的说：“可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不想、我不能、也做不到不爱你。”
像是有一道炽热的光线，沿着她的胸口渗进去，以极快的速度跟着血液扩散全身，将这个消息奔走相告。
好似所有的不确定与怀疑，这一刻总算得到了尘埃落地的答案。
他说，他不能不爱她。
“唯有在这件事上，我放不下，我也不想放弃。”他去牵她的手，轻轻地揉着她的手心，将她和自己拉得更近。
“是我的不对，是我的自大与偏执伤害了你。我愿意赎罪，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别走，好吗？”
江离半天没说话，鼻尖微酸，几乎很强硬的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
萧砚之手心里忽然的空荡，让他神色一紧。
“爱一个人，应该是这样的吗？”
江离咬了一下唇，斟酌著说辞，“或者说，用自认为正确的方式对待对方，就是爱吗？”
她的语气很平，平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可我觉得，爱不该是伤害。”
“爱也不该是弥补与赎罪，更不是做错事之后的愧疚与歉意。”
她实在冷静，好似刚才萧砚之说的字字句句，都没有对她造成一点一滴的影响。
她依旧没原谅他。
萧砚之的心里钝痛。
他攥了攥拳，很快又松开。
“萧砚之，你有权有势，你当然有重来和挽回的勇气和底气。”
江离闭上眼，眼泪在眼眶里：“就算你当不了画家，你还可以当老板，依然拥有这个社会上很高的地位，你没什么可怜的。”
“你的选择太多，让你觉得一切都该按照你的规划来进行，连怎么爱人，用什么方式爱人，都要你来说了算。”
江离顿了两秒，极冷静也极淡漠的开口：“你可以选择你爱人的方式，我当然也有选择接不接受的权利。”
“我不接受。”
……
李哥给她们两个结算工资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猛拍脑门：“沁沁，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大明星啊，我怎么感觉在电视上见过。”
“李哥，你反应也太慢了吧。”刘沁数着手里的钱，笑着说：“这可是江离，以前很火的。”
江离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刘沁，示意她不用再说。
“哦哦，想起来了。”李哥后知后觉：“之前拍过那个《刺玫瑰》，但是好像和电影里的不太像。”
《刺玫瑰》里的江离，扮演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农村女人形象，发型和妆容也和现在截然不同，没认出来也正常。
再加上她最近也没什么活动，在大众眼里早就降了不少的热度，走在路上也没什么人会特意注意她。
总是会有新的人来了又走，娱乐至死的时代里，被淘汰以后，便很难会被人记得。
人的记忆遗忘的很快，可怕的让人觉得残忍。
江离拿着这笔酬劳，带着刘沁去工作室旁边的一家烤肉店吃饭。
肉片被烤得滋滋冒油，很有烟火气。
刘沁忙了一天，这时候早就饿的不行了，拿着生菜包起肉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还问她：“离离姐，你今天的体验怎么样？”
江离低着脸，“还好，不太累。”
身心分明已经累到筋疲力竭。
只吃烤肉不过瘾，反正明天是周日，刘沁点了几瓶烧酒，偏甜口的，但度数不低。
最近降温，江离有点轻微感冒，来的时候吃了药，所以没喝酒。
但刘沁喝醉了，拉着她巴拉巴拉说个没完，一直等出了烤肉店准备打车回去的时候，还是搂着江离不放。
“离离姐，你男朋友呢？”刘沁打个嗝，擦擦嘴巴：“你喝了酒，记得让男朋友来接，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