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吩咐张信义:“你立马拿我的片子,去请曾老爷子,来给李堂主瞧瞧病,若老爷子问病的人是谁,就说是我过命的朋友,烦他老人家走一趟。”
“是!”张信义领命而去。
过命的朋友!
明心堂的几个骨干听了,都不禁悄悄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是张氏在表明态度!
从两下里打得冒烟起,变成可以过命的朋友,这曾是哥儿的心愿,如今,成功了!
林有赶紧给张氏作揖,声音也更加谦恭:“谢谢郑夫人!”
张氏把手里的墨镜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的轻呷一口,“今儿我来,有三件事……”张氏看一眼林有:“请在李堂主病情好转后转告之……”
林有客气的躬躬身:“郑夫人,请讲……”
“第一,”张氏提高了声调,并将目光转向了李阎王,李阎王一直远远的在炕边坐着,冷眼瞅着张氏。
张氏不但敢和李阎王对眼,还直呼其旧名:“李狗剩!你杀我丈夫在前,帮我救回儿子在后,我和你,从此两清,各不相欠!”
林有听了,目光霍的就是一抬!这啥意思?这是张氏不再追究李阎王,这是郑家和李阎王释仇了!
“谢郑夫人宽洪大量!哥儿要知道夫人终于肯和少堂释仇,还不知会有多高兴呢!”林有心里兴奋,哥儿此行,完满了,可以回长春了!
张氏的声气儿高,李阎王不爽,正想回击几句,听林有这么说,闭了鸟嘴,悻悻的扭头看着别处。
“第二,”张氏转而看着林有,正色道:“我们郑家,和你们明心堂,之前有过误会,互有死伤,起因是明心堂庇护李阎王,而如今我们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全因明心堂行善积德、李堂主以德报怨,让人心服!郑家虽然只是小有资产,但也愿意与明心堂一起共襄善举,今后,只要李堂主倡导,郑家将积极响应捐输,捐款之外,今后凡明心堂在郑家有商号的地界行善,郑家都愿助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明心堂的人,人人动容!
明心堂从此少一劲敌,多一金主!
不,不止!还从此在北满,多了一家有实力的盟友!
林有郑重躬身,深深一揖:“我替我们哥儿,还有受明心堂救济的贫苦百姓,谢过夫人!”
“第三,”张氏转脸看着珍儿,吩咐道:“去外头,让老二把东西,都搬进来。”
林有听见,连忙客套道:“郑夫人!能得夫人原谅少堂,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救令郎义不容辞,请千万不要客气,这礼我们哥儿若在这,定是不会收的!请千万不要客气,若是我收了,回头哥儿一准儿骂我。”
张氏向林有一竖掌,笑笑不语,二虎和珍儿一起,手脚麻利的把几个礼盒摞在炕上,有个礼盒被珍儿珍而重之的放在张氏手边的桌子上,放下时连张氏都伸手帮忙护持,明显是很贵重的东西。
张氏瞟一眼炕上堆叠着的礼盒,对边上不停客套推辞的林有道:“谁说这八色礼物,是为了答谢你们东家救了我儿子的?”张氏用手一指李阎王,声音有点高:“要没有救我儿子这事,我和这犊子没完!”
李阎王冷哼一声:“哼!还蹬鼻子上脸了!”
李阎王腾的从炕边弹起,正要开口骂人,边上大鱼死拉着他,林有又猛给他打眼色,只能忍了,又坐回去,一边嘴里还小声嘟嚷:“要不是为了哥儿……”
林有回过头,不解的问张氏:“那,这些礼物是?”
张氏竟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你们东家,以德报怨,大恩大恕,让人心服,”张氏说着,向珍儿示意,珍儿将一个信封双手捧给张氏,张氏接过,对林有道:“这是我的兰谱,我想和你们东家李堂主八拜为交,义结金兰。”
林有还没回话呢,那边李阎王,已经忍不住出言相讥了:“哟!这是想当咱哥儿的老姐、想当咱的大姑奶奶啊,哼,想得倒挺美!”
搞得林有又用眼睛瞪他,边上的大鱼更是暗里给了他一肘,轻声骂道:“你小子,少说两句会死啊!”
李阎王冷哼一声,大咧咧的把一条腿缩上炕,眼瞟着屋顶,鼻子差点没朝向天上去。
林有也好,大鱼也好,没人能让他闭嘴,但为了哥儿,他忍了!
林有想了想,突然就明白了张氏为啥挑这个时候过来了,忍不住笑道:“我说夫人手眼通天,怎么挑这个时候过来了,原来一是为了给哥儿请个好大夫,二是怕哥儿不肯收下这兰谱并这八色结拜之礼,面子上不好看吧?”
张氏将兰谱放在桌上:“说手眼通天,过誉了,不过,在这地界儿,很多我想知道的事,还是能知道的,”跟着就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林有微笑:“你们,不也一样吗?”
这就不但自捧,也捧了明心堂,林有只能拱着手微笑。
“至于说到挑时候,”张氏谦和的笑道:“还真让你看穿了呢。你们哥儿,处事圆融,平时,就是个会为别人着想,尽量不让人为难的人,不论贫富高低,他都会亲近结交,但却不曾听闻他与何人结过金兰,我又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敢托大呢?”
这可是很给面子很客气的话,林有拱手表示承情:“您太客气了。”
那边李阎王却又不忿,咧着嘴不屑的嘟嚷:“哼,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没眼力劲!之前对咱们那个狠,烧了咱的常来不说,哥儿的小命都差点交待了!这会子才知道咱哥儿的好,上赶着来巴结……”
张氏脸一沉,用眼睛恶狠狠的剜着李阎王:“你说啥?!”
二虎气不过,抗声对着李阎王就骂了回去:“你他娘的才头发长见识短呢!自大奶奶在报上看过你们东家在平顶山给灾民盖房子的新闻,从照片上一个不起眼的火堆上,就看出你们东家,帮灾民盖房子搓洋灰都是边保温边做,说你们东家做善事,细致用心,是个真善人,后来,即使是有误会,以为是你们绑了我家少爷,大奶奶也下了死令,只杀李阎王,不杀李善德,再怎么打,也不能伤你们东家一分一毫,说咱不能把个真善人,给打死了。”
把一条腿缩在炕上翘着,鼻孔朝天的李阎王,耷然动容,放下了腿,站了起来,双眼紧盯着二虎:“真的?”
二虎没好气:“你眼睛又没长在屁眼上,自己没眼看啊?那天,除了那外来的说不听的徐家兄弟,我们这边这么些人、这么多条枪,枪子儿,有没向你们东家身上招呼过?!”
李阎王沉默了,看看林有,又看看大鱼。
大鱼脸色凝重,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大鱼点头,李阎王都已经感觉,这是真的!
那天,他亲眼看到,张信义用枪,指着徐家老大的脑袋……
在场明心堂的人,纷纷向张氏,投去敬佩和歉意的目光。
李阎王走到张氏面前,郑重一揖:“郑夫人恩怨分明,我服了!”
一揖到地,直起身拱着手:“冲夫人这个不伤哥儿一分一毫,我掏心窝子说句:谢谢!”
张氏纵然是个女中丈夫,这时也感觉心跳快得象要跳出腔子一样,从来老子天下第一的李阎王,竟然对她说服?说谢谢?
可还不止这些,李阎王对着她又是一揖到地:“我们哥儿,一直要我真心的给你认个错,我的脾气,很多人都知道,打死也不会给我不服气的人认错,今天,为你这个不伤哥儿一分一毫,我真心的,给你认个错——对不起,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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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有等人送走张氏之后不久,张信义带着张氏推荐的大夫曾康煜曾老爷子就到了。
东厢里,林有摇醒了志远,一轮望闻问切之后,曾老爷子一张老脸拉得老长,狐疑的看了志远几眼,眉头拧成了疙瘩。
志远正在头痛若曾老爷子动问,怎么向他解释自己中的丹毒,曾老爷已经从炕边站起,两手往袖筒里一插,袖着手,安慰病人道:“不要紧的,歇着吧。”说完就走了出去。
林有、李阎王和大鱼,赶紧从东厢追了出来。
“曾老先生,”林有见曾老爷子不是回堂屋开方子,而是直奔大门,快步上前用身体拦住老爷子的去向,客气的拱着手:“老先生怎么连方子都不开就要走?莫不是我们有什么慢待之处,如有,请您老见谅,郑夫人说您老好脉息,求老先生给咱哥儿开个方子吧。”
曾老爷子仍然袖着手:“老实说,这病,不是普通的感冒风寒,另有乾坤,我治不了。老李的方子我看过,也不坏,你们继续吃吧。”
“就凭曾老先生这一句话,就知道老先生确有真本事,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大鱼也拱起了手:“请曾老先生给我们哥儿开个方子吧,我敢说,李大夫的方子,肯定不能和您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