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仲璋瞪着张氏,又惊又怕,这娘们莫非开了天眼,自己和日本人之间,还有常胜绺子之间的事,她咋一说一个准?
怕,可同时也还心怀侥幸:算你说着了,老子只要抵死不认,谁还能把老子怎么样?
张氏腾的站起,表情更加狞厉:“所有事情,你都可以推在常胜身上,但你,还是打错了算盘,你和岛村,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于大个子的无赖和贪婪,你不知道吧,于大个子开口向咱家要5万块的诚意金,给了三天的期限,为这,信义两上斗子岭,以不见到开儿不给钱为由,不但见到了开儿,还从开儿口中,坐实了是你掳的他!”
郑仲璋身子一晃,差点摔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着气,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慢!那个郑先开,按约是上了斗子岭就要被弄死的,就算于大个子贪财不守约,人质给张信义见见有可能,但会让人质有机会和张信义说话?这是张氏在使诈,想诓他承认呢!
郑仲璋立即直起身,气都喘不顺,但态度却嚣张:“滚犊子!想诈老子?省省吧你!老子就是什么都没做过,清清白白,你能拿老子怎么地?!”
张氏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回炕头,端正的坐下:“不用废话了,快吃吧,吃好了,送你上路!”
郑仲璋大瞪着眼:“你敢!”
张氏一脸端庄,但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悲愤:“我有什么不敢?!你不但害了开儿,还害死了伯瑜!我才知道,几年前,在李阎王打到佳木斯的时候,是谁,告诉了李阎王,伯瑜手里,有那柄‘星光’!”
张氏站了起来,原本端庄的脸,突然就扭曲了,表情狰狞得可怕:“是你,害死了伯瑜,你毁了我的一生!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我现在杀你,比捏死只臭虫,还容易!”
张氏突然变得和泼妇一样,完全不顾形象,抓起炕桌上的那盘红烧鲤鱼,就朝郑仲璋砸了过去!溅了郑仲璋一身的汁水!
郑仲璋一愕,心里是真的慌了,心胆俱寒!才想着要向门外跑,二虎三虎已经扑上来摁着他,而张氏像个疯婆子一样,脱了脚上的一只高跟鞋,劈头盖脑的就抽他,一边打,一边还带着哭腔怒骂:“你个良心被狗掏吃了的!你明知李阎王最好收藏精巧的冷兵器,你明知道当时那柄‘星光’根本就不在家里,而是在哈尔滨的银行里存着,伯瑜想拿都拿不出来,偏还一心就是要乘机借刀杀人,你就真的那么想当郑家的家?那可是你亲大哥!”
哭闹完,张氏似乎冷静了些,走到一边直喘粗气,过了一会,整整衣裳,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冷冷的扔下一句吩咐:“动手!”
郑仲璋被吓了个半死,又被打得有点懵了,残存的理智里,只知道,一个女人,若是被人害死了丈夫和儿子,是真是会和人拼命的!这娘们,是真的立马就要杀了自己!
强烈的濒死感,让郑仲璋心胆俱裂,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
郑仲璋拼死抱住了张氏的腿:“饶命啊大嫂!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张氏悲愤的用眼剜着郑仲璋:“饶你?谁饶伯瑜?谁饶开儿?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边上的二虎,把短枪,咔咔的拉出了响动,郑仲璋是真的崩溃了:“别开枪!大嫂,你放过我!先开!先开不是还没死吗,你放过我,我去和岛村说,让他叫于大个子把先开放回来,于大个子不是我找的,是岛村通过日本军部找的人,不敢不听岛村的话,要他放人他就得放人!”
“真的?”张氏竖起了眉毛。
“真的!”郑仲璋一个劲的点头:“我和岛村有交情,只要你放我出去,就能让于大个子放人……”
张氏立时心里就翻腾开了,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命更重要!如果郑仲璋真的能让开儿平安回来……
张氏喘了会,慢慢又冷静了,最终是长叹了口气:“仲璋,你觉得,岛村会帮你向于大个子要人吗?不会!帮你,就等于承认他自己参与了这事,他就有罪!不说别的,就为了他们成天吹的‘日满亲善’,他都会把自己撇得清清的,而开儿,必定会被于大个子撕票,这就是一起土匪绑票案,和日本人,完全没有关系!”
郑仲璋被噎得差点晕过去,他知道,张氏说的是实情,可他还是尽全力乞命:“不会的,不会的,大嫂,你让我去试试,去试试……”
郑仲璋松了拉住张氏裙子的手,不住的给张氏叩头:“大嫂,求你了,让我去试试!”
“郑仲璋!”张氏一声厉喝:“你有点尿性行不行!你知道,谁在外面吗?”
郑仲璋怔怔的抬眼看着张氏,张氏的脸上,表情怪异。
张氏此时,心里也真的,不是滋味,既有对郑仲璋的不屑,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本是一家人……
张氏此时,本应以胜利者的姿态,向他的对手宣示成果,可张氏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她嫁的是郑伯瑜?长子嫡孙的地位,注定逃不过当家的责任,而当这个家,已经让她没了丈夫,现在,还不知会不会又没了她唯一的儿子……
“娘和三弟、四弟,一直就在门外……”
张氏轻声说完,就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眼圈子都是红的……
郑仲璋愣了!
直到从门里,看到郑家老三和老四,搀扶着他娘走回上房的背影,而他娘还不停的抬手,似乎在抹泪,郑仲璋突然明白了,他中了张氏的计!
他说的话,娘他们全听见了!他中计了,纵然一再的自我警醒,可终究,还是被阴了,掉到了张氏预先挖好的坑里!
郑仲璋简直要疯了!扑到门边,冲张氏的背影,可着嗓子狂吼:“张汉贞,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