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请求海山许他再在长春多留几个月,毕业后再回浑河堡。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何况熙德堂的搬迁也需时日准备,你就毕业后再回奉天吧。”海山大度的答应了。
过关!志远在心里小庆幸了一下。可表面上,却一点得意之色都不敢有。
和爹爹团聚的时光在于志远,是很珍贵的,可这会子,志远心里却矛盾起来,既想和爹爹能多点时间在一起,又盼着快点挨到明天爹爹坐上火车离开长春,因为爹爹可不好骗,且一个谎言,往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而自己以前又从来不曾在爹爹面前说过假话,志远真怕自己应付不来,露了馅!
到海山为志远包扎好,志远乖巧的为海山装烟:“爹,您先抽口烟歇一歇,今天堂里在万寿寺施粥,这会子应该收摊了,我得看看去,一会就回来。”
海山应了,志远乘机出来,先和王志军耳语几句,志远与李熙有默契,特训班现在的性质,李熙午饭时一个字没提过,这分明是李熙知道要瞒着海山,志远让王志军去李熙府与李熙通消息,通报自己这边的动态。
跟着就是打发林有和大鱼跟李阎王进山,因为海山的突然出现,他们原定进山的行程已经耽搁,且海山已经注意到了李阎王,问过志远,“那个一双牛眼,一身匪气的人是谁?我看他身上似乎掖着带响的玩意儿,且眼神带杀,是个心毒性狠的,你怎么和这么个人打上了交道?”
当时志远只能搪塞说那是朋友的朋友,爱出风头,堂里做善事爱来瞎掺和,和他不熟!志远怕如果让他爹知道那就是杀人如麻的李阎王,都不知他爹会不会“替天行道”,和李阎王打起来。所以赶紧的让林有大鱼拉李阎王进山,免得李阎王再被他爹看见又生事端。
林有拉志远到一边轻声道:“哥儿,你头上的伤我放心不下,要不,我今晚就留在这里,让大鱼和李二爷先走,我等明天送了老爷子上火车,再进山。”
“有哥,你担心我爹?”志远深深的看了林有一眼,他明白,自己刚才头上的伤口又出血了,出粮仓时哭过的样子又让林有看到,林有是担心自己被爹爹虐打了。
“有哥!”志远严肃的正告:“那是我爹!一个永远都不会害我的人,也是一个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人!”
交待好手下,志远回到屋里,想带海山出去走走,看看景,买买东西,然后去长春最好的馆子吃晚饭,海山却不许,“顶了一头的绷带,跑啥啊,你给我乖乖的歇着!伤着脑袋可不是小事!我哪都不想去,晚饭随便弄点吃的,就在这吃好了,我在外头跑了这些天,也累了,有那功夫下馆子,还不如早点睡呢!”
海山是真的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和孩子一起逛街,他怕万一后天的刺杀行动失了风,会连累孩子。
志远听话的脱鞋上炕,伺候海山喝茶抽烟,又陪海山闲话家常,志远头上有伤,之前又被海山吓了一顿狠的,人一松下劲,不多久就疲态尽显,困得不行,在海山身边睡了一个下午。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林有和大鱼走了,胖子萧报平可露了脸,有了上台面的机会,不时的进出,为海山添茶水送书报,小声的回海山的问话,还在海山面前打诨插科,逗海山发笑,又问海山晚饭想吃啥,说他的厨艺虽不及林有,倒也有几个拿手菜。
胖子虽无林有大鱼之才,但为志远做事,却极用心。进进出出之间,他看到老爷子是如何小心的在哥儿初睡着时,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头搬上枕头,又是如何轻轻的给哥儿盖上被子,之后不时的看看熟睡中的哥儿,眼里满是怜惜。
这是一个真心疼哥儿的爹,这样的老爷子,胖子愿意好好的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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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远和海山父子二人的晚饭,是在房里的炕上吃的,志远睡醒后的脸色好多了,带滋润感的细腻白皙中套着漂亮的粉色。
可志远的脸很快就又白了,因为海山直接了当的问他:“那个什么李二爷,到底是什么人?别和我说你不知道!敢再胡说八道什么是朋友的朋友,你和他不熟,老子抽死你!”
正在给海山布菜的志远,闻言脸就白了,他并不是真的睡了一下午,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怕醒后和海山聊得越多,越容易露马脚,所以干脆装睡一直睡到叫吃晚饭。
爹爹的眼睛毒着呢,上策是少说话,而不是耍小聪明。
志远装睡时就已经留意到,爹爹一直在套胖子的话,其中就有关于李阎王的,胖子还算机警,没有将“李二爷”就是李阎王说出来,但李阎王如何热衷于要加入熙德堂的故事,被那死胖子象说书似的,添油加醋的说给了他爹爹听。
海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着,然后说出他的推断:“你小子,学足了李熙的调调,好笼络人心,好招揽人才,那个人虽然和爹只打过一个照面,可他有多能耐爹心里已经有了底,不说拳脚枪法,光是那手藏枪的功夫,就已经不得了,这么个人材,人家死乞白赖的往你门里钻,你却抵死把人家往外拱,这里头,可决不是胖子说的什么你嫌他脾气不好,一定有幺蛾子!”
志远偷瞄着他老子的脸色,低眉顺眼,坦白道:“他……他是佳木斯的李阎王!”
海山吃了一惊:“李阎王?阎王一响,一响一点红?”
志远点头:“就是他!此人杀人如麻,名声极坏,远儿再大胆,也不是什么人都敢用,我要收了他,不说熙德堂会受累坏了名声,光是爹爹这里,我都怕您要抽我的屁股!”
眼下,瞒着特训班,消除爹爹的疑虑,让爹爹明天顺顺当当的回浑河堡才是重点,其它的,得和爹爹说些实话,不然只怕爹爹会起疑。所以志远略一犹豫,就把李阎王给卖了。
“原来是他!”海山把筷子往炕桌上一拍:“你要收了他,只怕我们老杜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被人骂死了,老子岂止是要抽你的屁股!”
然后斜着志远冷冷的道:“你也知道他罪大恶极,怎么还和他纠缠不清?他对你死缠烂打,以你的聪明和李熙的实力,不说除掉此人,只是叫他滚犊子,不是那么难吧?可我看到什么,我看到他帮你推车!而且那人眼神带杀,心毒性狠,但我瞧着他看你的眼神,邪了门了,简直就是青眼有加!你小子,搞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志远恭顺的低下头,轻声辩解:“我知道利害,一直在赶他,可那家伙就一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之所以没有做绝,是因为他也参加过江桥抗战,从齐齐哈尔跑出来后,躲在大鱼的丈人家,林有和大鱼,因此容留了他,我也因此,下不去那借刀杀人的手。”
海山惊讶了,好半天,对志远严肃道:“既然这样,可以不除掉他,但你听好了,我不准你再和这人来往,别让老杜家几代人的好名声,败在你的手里!”
“嗯……”志远嘴上应着,心里说,那也得那狗皮膏药肯啊!
孩子态度温驯,海山也就心软了,加之后事难料,都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和孩子一起吃晚饭,海山也给孩子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菜,温言道:“坐下吃饭吧,今晚你就在这边跟着爹睡,我叫胖子找了瓶药油,很久没替你推背了,今晚帮你推一推。”
吃完饭,碗都还没收,就见关四关越然在门口探头探脑。
海山最精明不过,他甚至注意到了关四早就到了门外,但没有进来打扰父子二人吃饭,到了这会子才露头。
海山对志远一摆下巴:“关四找你,必有事情,去吧。”
关四听见了,大方的走进屋里,给海山请安道扰,然后才和志远一起出了屋子。
两人走到僻静处,关四低声禀报道:“张九如的爹来了,见了我就又是跪又是拜的,非要亲见哥儿一面。”
志远听了,皱了皱眉。
他昨晚回家,李熙就告诉他,张九如的爹,奉天火磨林家的帐房先生兼管家张老爷子,之前打电话找过他几次了,而昨天傍晚时分,张老爷子更是掐着志远回家的钟点,又往李家打电话,告诉志远,火磨林家遭了难,林家老爷,也就是志远的生父林延祥,被人逮进了局子,已经足足四天了!
张老爷子感志远的爷爷“神算子”的知遇之恩,一直在张家做事,勉力维持着张家的产业,不被现在林家的这一堆不肖子孙给败光败净。
但“神算子”的儿子辈却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神算子”死后,原来的林家大少也就是志远的生父林延祥当家,成了“老爷”,这老爷没了老太爷管,更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