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风声和志远的抽泣声,四周静得可怕!
因为古蝎子的脸,阴得可怕!
他的徒弟徒孙们,自然一言不敢发,更不敢笑,虽然他们都觉得志远这话,真真可笑!
在古蝎子手里,不听话就是死路一条,何来将来当大官,挣大钱?更可笑的是,小狐狸竟然还说什么要养古蝎子?真他妈当自己是孝子贤孙么!
“等你老了,我养你!”——这一句,倒是直撞入了古蝎子的心里。
他手下那么些徒子徒孙,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这话天真得可笑,可对古蝎子来说,也真的如金子般珍贵!
他古蝎子从来只要权威不要真情,这话还是让古蝎子的心尖儿动颤了一下。等钱赚足了,进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好地方养老,与小狐狸父慈子孝,乐享天伦,那是多美的一件事儿!
但他古蝎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仅仅是心尖动颤了一下,很快就回复到冷酷。
古蝎子对自己的处境有很清晰的认识,他的仇家太多,如果哪一天,真是赚够了钱,或是哪一天,自己老去,对手下或会要失去控制之时,所有知道他古蝎子底细的人,要通通从这个世上抹去,然后他才能安全的归隐。
只有死人,嘴巴子才最严!
何况,对小狐狸,他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警醒:不是血亲,什么孝顺都他妈的是假的!
古蝎子斜着志远,冷哼一声,话里充满强大的压迫感:“要么你现在去杀死那个婆娘,要么我们一起在这里,看老二和你的活春宫,直到你被老二活活干死!就这两样,你自己选!”
二棒槌闻言,瞟了志远一眼,但并没有太多的兴奋。
他虽然对小狐狸垂涎已久,但心仪的是把小狐狸哄到手,或者把小狐狸往他房里拖,然后关起门来奸他!而不是作为老爷子惩罚小狐狸的工具,在这冰天雪地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演他娘的什么活春宫!
前者是自己爽,后者就算能爽也变味了,他就一老爷子用来整人的一个筏子,还要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演活春宫,妈的,这算什么啊!
但很明显,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要么自己死要么人家死,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小狐狸那么聪明,不会笨到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婆娘,把自己也搭上吧。
当然,他还是很期待小狐狸再冒一次傻气的,小狐狸细皮嫩肉,滋味实在太好!以前老爷子要捏爆石头的手指时,这小子不就冒过傻气,要为石头顶一指么!
二棒槌看着志远,志远的眼里好像突然间就空了似的,惘然的看着古蝎子发呆,那样子着实可怜,看得二棒槌都心为之一软!
老爷子发的话,从来没有人敢不遵,如果小狐狸真的敢逆老爷子的龙鳞,要在这节骨眼上冒傻气,那他就真的必须在今晚,当场把小狐狸往死里干!
他练过铁裆功,干死个孩子倒不是多难,只是小狐狸还真的太小了点,这也未免太残忍,那不是享受,是个让人心生不忍的、很费力气的力气活!
这么漂亮的小狐狸,应该留着慢慢玩的,一个晚上就直接干死,太可惜!他不舍得!
二棒槌忽然有点恍惚了,不知道自己是想志远冒傻气呢,还是不想。
最急的是韩萱!
韩萱看着志远,很是为他捏了一把汗,古蝎子的话这小子听清了没啊,又他妈的发愣,这是发愣的时候?!她很想用眼神告诉志远,不论他杀与不杀,王春的婆娘今晚都难逃一死,听话杀人,先保命才是最明智的!
无奈志远只呆呆的看着古蝎子,根本就没把目光看向她,把她给急得!
事不宜迟,古蝎子岂肯冒险拖延时间,见志远不动,恶狠狠的下了最后通牒:“发你娘的呆啊!老子数三下,数到三你还不选,那么老子帮你选!你就等着让老二活活干死吧!”
“一!”古蝎子几乎是立即就叫道。
“二!”
志远动了!
紧闭着嘴,一句话没说,慢慢站起身,走向王春的婆娘。
从雪地里,捡起那把他刚才扔下的匕首,紧紧的抓在手上。
然后转头看着黑心虎,问:“切哪,最快?”
声音很小,甚至有些含混不清,但不论是古蝎子还是黑心虎,都大为紧张。
妈的,小狐狸手里握着匕首呢,古蝎子真怕他不是去杀王春的婆娘,而是一刀就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古蝎子立即向黑心虎打个眼色,同时右手一顺,手里已经扣住了一柄小飞刀,如果小狐狸真的自杀,他一定出手阻止!
小狐狸要么听话完成投名状,要么只能被二棒槌干死,要是让他自裁了,那可就丢人丢大了,他不会让小狐狸在他眼皮子底下自杀!以维护他古蝎子,说一不二的无上权威!
可除了权威,还真有点什么其它的东西……
古蝎子真心的,不希望小狐狸死,虽然针对王春的局已经完成,小狐狸最重要的使命已经完结,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小狐狸在身边的服侍,他享受和小狐狸在一起的时光!小狐狸为他按摩,那是多么的舒服;小狐狸把从书里看来的故事讲给他听,每个人物都品评一番,其见识又是多么的新奇有趣。
黑心虎知道老爷子的那下眼色的意思,表面上镇定的微笑,对着志远,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颈部大动脉的位置:“这里,最快!”一边说,一边很自然的走近志远,以保证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一个飞扑就能化解小狐狸的自裁。
志远的转过身,面对着王春的婆娘,眼睛从那女人的脚,慢慢往上移,移到脖子那里,就再不敢往上看了。
他不敢看那女人的脸,更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愧对这个女人,善恶随人作,祸福自己招,所有的罪孽,该自己承担的就由自己承担,而在此之外,他希望自己能让这个女人死得痛快些,有尊严些。至少别像王春那样,被古蝎子的耳刮子打得脸肿得猪头一样,门牙都被踢断了,最后还被黑心虎又是打又是拉扯衣裳,被人杀了还要摆成是和人互殴的模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以前在矿上,为了救石头,他已经杀过一个黄二麻子的监工了。
那一次,是为了救石头,是因为那监工该杀!
这一次,是为了自己活命,是因为自己怕死!
志远打心里,鄙视自己!
一时间,他爷爷老杜头和爹爹杜海山,打小教他的话,每一句都犹如一下重锤,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天灵盖上!
“远远啊,以后要做个好人,做人人品第一,仁义礼智信是做人的根本……”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老杜家的人,可以不富贵,但至少要心正,善良!”
这一刀下去,不但是放一个可怜女人的血,也是在割他和爹爹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系绳!
这一刀,志远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切下去,但他也已经不愿意再拖延!
对于那个将死的女人,每一秒都在惊恐中绝望的女人,已经吓得屎尿都失禁的女人,拖延是一种怎样的残忍!
早死早解脱!
志远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左手摸索上了那女人的脖子,右手持着匕首在那致命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就是用力一下划拉!
立即就有喷射状的血箭射了志远一脸,那种热乎乎的粘稠,打碎了志远最后一点自我支撑力,志远两眼一翻,人就倒了下去。
等志远重新醒过来,人已经在古蝎子的大爬犁里了,爬犁在奔驰,而志远,就躺在古蝎子脚边,他是被古蝎子用鞋底儿,搓揉醒的。
睡棚里最大的光源是取暖的火盆,自下而上的红光影衬下,古蝎子的脸显得格外的狰狞,比志远刚才梦里见到的索命恶鬼,还要狰狞!
古蝎子瞄着志远,用脚踢了踢他:“起来!见血就晕,妈的别和人说你是我徒弟,丢人!刚才梦到啥了,一惊一炸的?”
志远撑起身子,古蝎子就伸手,把他拉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志远一头的冷汗,脸色苍白,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大爬犁一个震动,是驾车的二棒槌,刹停了爬犁。
“凿冰,手脚快点!”古蝎子命令道,爬犁里的人就纷纷走出睡棚,开始干活。
志远才站起来,古蝎子却伸手仍拉他坐下:“先别出去,你汗还没收,风一吹,又得别人服侍你几天!你陪着师傅在这坐着吧。”
到其它的人全走出了睡棚,古蝎子伸手揽着志远的肩,一边找了条手巾替他擦汗,一边问:“你刚才梦到啥了,叫得那个吓人——被鬼压身了?被王春的婆娘?”
志远点点头,五官都因痛苦和惊骇扭曲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身子发抖,牙齿儿捉对儿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