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蝎子冷笑:“春爷,别看他啊,他可不是你儿子!你的儿子那时就两三岁吧,被我扒了玉佩,记着了胎记的位置,然后就转手卖人了,别问老子他现在在哪,是死是活,老子不知道,只知道当时是卖了不知是十块大洋还是八块大洋来着!”
王春又看了看志远,不相信似的:“他不是我儿子?那他的……胎记……?”
古蝎子一脸鄙夷:“死笨!他的胎记,是画上去的!老子历害吧,这么多年了,玉佩留着,胎记的位置大小记着!就为今天回头,再摆你一道!”
古蝎子转头看志远一眼,然后对着王春,得意洋洋:“那小子是我徒弟,不过是个饵,他漂亮吧?呵呵,要不是他这么漂亮,你们两口子能那么顺当的上了老子的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是就是要勾引你,走出你家那个有炮楼的王八窝!有了他,你不但出来了,还乖乖的先给我送来了3000大洋,哈哈!”
“你——!”王春气得说不出话。
古蝎子笑着弹弹身上落下的积雪:“所以,我们之间可不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而是夺璧夺子之仇,不共戴天啊!春爷,你别和我废话,你怎么求都没用,我既然以真人见你,就是以后再不怕你们点我的相!这世上,只有死人,嘴巴子才最严!你们两口子,今晚死定了!决然看不到明天的日头!”
古蝎子说着,又拍拍腰间的盘玉袋:“看你这些年,辛苦帮我把玉璧盘出通体宝光的份上,我呢,会给你一个快的!呵呵,要不是春爷盘古玉的功夫了得,这玉璧可值不了4500个大洋啊!”
听得说自己今晚死定了,王春已经吓得腿都软了,身子被绑在树干上还一个劲的向下出溜,及到听到“4500个大洋”,王春先是一愣,跟着就身子紧绷,突然暴怒了!
“4500大洋?!妈了个巴子的!”王春扯着脖子骂道:“你是井田二郎那个龟孙子派来的吧?!”
就在几个月前,有个自称井田二郎的日本人来找过王春,愿以高价买下这枚玉璧,价格一路推高到4500个大洋,但王春只是不肯。
之后王春还将此事在五常县的古玩圈子里到处宣扬,口口声声老祖宗的好东西,绝不能落入外国人之手,这为他赚得了好些赞誉。
古蝎子一声冷笑:“井田算个屁,他不过就是黑龙会的一个小跑腿,能请得动我的,可是日本北平总商会的会长!”
“你这是要把这东西卖给东洋人?!”反正落古蝎子手里就没活路,王春干脆破口大骂:“妈的!你黑吃黑老子不骂你,你把咱老祖宗的东西卖给日本人,老子日你先人板板!你个舔洋腚的王八蛋!欺宗灭祖的鳖孙子!”
古蝎子扬手就给了王春几个大耳刮子,打得王春鬼哭狼嚎的,古蝎子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已经是老子砧板上的肉了,还敢骂老子?!老子舔洋腚?你他妈的没舔?你卖过多少东西给井田,打量我不知道?这长乐璧你妈的不是不卖,是你太贪,在他妈的拿翘,想哄日本人出更高的价而已!”
王春被打得鲜血顺嘴角直流,还不忘顶嘴:“老子卖他的都是孬货,好东西一件没有!”还待要说,已经被古蝎子飞起一脚,门牙都踢断了,一嘴的血,再出不得声。
古蝎子目露凶光,对黑心虎扬扬下巴,一指王春:“干活!送他们上西天,老子没功夫和他瞎掰掰!”
黑心虎过来,并不是直接就过来杀死王春,而是一边把王春从树干上解下来,一边叫二棒槌:“老二,把狗牵出来!”
“大狗小狗?”二棒槌问。
“小的!”黑心虎道:“小的得死在这里,大的要换地方碎尸!”
啥?狗?
哪来的狗?没听到狗叫啊?
志远正诧意,就见二棒槌从那一架有篷的小爬犁里,像刚才拖出王春夫妇一样,从里头,又拖出一个人!
那人是个二十上下的后生,短发布袄,也是被绑着,嘴里塞着破布。
黑心虎先后两下手刀,王春和那后生就被砍晕了,然后黑心虎和二棒槌一人服侍一个,先把绳子解了,嘴里的破布扯掉,然后把两人堆在一起,比划了下,然后黑心虎用一把腿刺子,在王春脖子上一抹,立时鲜血喷涌,王春挣扎了两下就不动,而二棒槌也扯开了那后生的衣襟,把一把匕首插进了那后生的心窝!
杀完人,黑心虎和二棒槌把凶器分别塞进王春和那后生的手里,再把他们的身体摆放成扭打在一起状,似乎他们二人不是被黑心虎和二棒槌所杀,而是他们相互缠斗间杀死了对方。
四周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惨白的月光影照着雪地里的血污,看得志远心惊肉跳,寒风中,身子像筛糠一样打着寒颤!
刚才二棒槌拖那后生出那有篷的小爬犁时,他看到小爬犁里还有一个人,那人也是被绑着,那人的头上蒙着黑布套,看不见脸,但志远却认得他的衣服!
他是陈富贵!
昨天在王春的大院里,志远看到有一个人被吊在铁杆子上,他当时还跑过去看了,还问边上王家的下人,为什么要把那人吊起来。
听王家的下人说开,他才知道那人叫陈富贵,原是王家做酒的长工,因为王春常年克扣、拖延发放长工们的工钱去放高利贷,让长工们干了活却总领不足工钱,去年冬天,同为王家长工的陈富贵的哥哥,领头带着长工们和王春理论,王春根本不听,长工们就故意怠工,做坏了一批大曲,五常县的县长,正是王春的亲戚,王春买通县长,把陈富贵的哥哥下到了县里的大狱,前些天陈富贵的哥哥在大狱里得急病死了,陈富贵又气又怒,找王春大吵大闹,结果被王春一声令下,抓起来吊在铁杆上暴打了一顿,并将之开除,并以陈富贵打坏了王家的东西为名,不放陈富贵回家,吊在铁杆上等他家里人来赎他。
志远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古蝎子这一趟的“大买卖”,根本就不是一出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的诈骗案,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环环相扣的杀人夺璧、并嫁祸他人的大阴谋!
这里除了王春夫妇,不见王家那车把式和保镖,志远料想,他们既然已中蒙汗药之毒,在古蝎子手里,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陈富贵明显是要被古蝎子嫁祸的对象,不但要替古蝎子背杀人的黑锅,听刚才黑心虎所说,陈富贵还要被碎尸!
志远震惊于古蝎子计出连环、心思缜密之外,也被古蝎子心肠之狠毒,手段之残忍,真的吓到了。
志远一边身子筛着糠,一边看向古蝎子,而古蝎子也正瞅着他呢!
“抖个啥啊?怕啦?”古蝎子阴着脸,对于志远吓得浑身发抖,很不满意!伸手把志远当胸揪着,阴险的笑道:“小子,你脚头不错,头一次帮师傅做事,就让师傅赚到了大钱!去,乖乖的,把王春的婆娘给我杀了!这是你入我门下,正式的投名状!”
志远都快要哭出来了。
又是他妈的投名状,这回还要杀人!
心又慌人又乱,可志远知道,这是他今晚不得不做的事!
之前烟牙的警告言犹在耳,志远心里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
自己根本不想做古蝎子的这个徒弟,可落在古蝎子手里,除了听话,根本就没有活路!
跟着古蝎子,以后还要杀多少的人?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半年之内,有人看着跑不了的话,不知要杀多少人,半年之后,即使古蝎子放松了对自己的看管,自己逃跑还有意义吗?到那时,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条人命?自己的双手,粘上了多少人的鲜血?自己哪里还有脸,回去见自己的爹爹?!爹爹还会认自己这样的一个儿子吗?
浑浑噩噩之中,不知是谁往他手里塞了把匕首,然后先是拖着他,然后把他往前就是一推!
志远一个踉跄,人就已经到了王春婆娘的跟前!
志远惊惶的抬眼,看着王春的婆娘,王春婆娘的挣扎,眼里各种感情,在他眼里,全都虚化了,脑子里只记起这个女人那曾经开心的笑声:
“我亲亲的儿子!可想死你娘了!”
“冲儿,昨儿晚上,娘忙了一宿,备了好多好菜,猪肉炖粉条,锅包肉,地三鲜,杀猪菜,还做了好多凉皮儿,保你吃了撑得不认得你老舅!”
……
志远突然就哭了,手一松,手里的匕首掉在了雪地上。
如果要他杀的是王春还好些,王春对长工们刻薄、欺压,可以把王春归为黄二麻子一类的坏人,自己或者能杀得下手去,可眼前这女人,就是一个走失了儿子的可怜女人!
志远一个转身,跑前几步,向古蝎子就是一跪,哭道:“师傅!求师傅别再逼我了,呜呜,我怕,我不想杀人,我一定好好念书,将来当大官,挣大钱,等你老了,我养你!”
除了风声和志远的抽泣声,四周静得可怕!
因为古蝎子的脸,阴得可怕!